顾白扒着窗口瞪着眼, 盯着那一块厚厚的铅灰色雨云, 等了半晌也没等到下一道闪电。
不仅闪电没有来, 他们也逐渐远离了那一片昏沉黑暗的天空。
入目的云海变成了一片纯洁柔软的白色,贴在窗户上往那边瞅, 只能看到那边有一大片翻滚的铅黑色,远远看去,雨云之下的雨幕宛如厚重的雾气一般笼罩着的大地。
顾白收回视线, 揉了两把脸,低头看自己手的画纸时,发现画纸已经被他揉皱了。
顾白将轻嘶一声, 觉得好浪费,然后将大画纸放到了一边, 从自己随身的包里拿出了那本比较小一点的速写本来。
顾白习惯直接在标准画纸上画东西, 速写本怎么说都是本子, 翻页的那里总是挡着他的手和笔,怪难受的。
但在飞机上并不合适用画纸画, 即便这架飞机飞得非常平稳。
顾白打开了活页速写本, 又摸出几只铅笔,把刚刚看到的画面飞速的画了下来。
速写是一门相当重要的绘画基础课程, 锻炼的是绘画者的观察力和画面概括能力, 让作画者能够迅速抓住画面重点进行描绘。
美术学院里经常看到背着画板和小凳子随地一坐就开始取景速写的学生, 因为街景速写的取景里,大多都有人物,而人物通常都有交互性, 绘画者可以从中获取画面故事的表达技巧。
除却静物画和少部分人物肖像画以外,绝大部分成功而出名的画作,都是能够从其画面中清楚的读出故事性的,而非干巴巴的一张画。
这样的画即便是外行也能够咂摸出一点意味来,而那些人物肖像画和静物画,一般都是用来炫技或者练习的。
顾白以前会跑去s市中心步行街去摆个小摊子,没生意的时候就会画街景速写,再加上学校的作业练习,他画速写的机会其实相当的多。
翟良俊在旁边戴着眼罩睡得昏天黑地,而司逸明正捧着一本顾白看不懂的、不知道什么语言的原文书翻看。
司逸明将书签夹进书页里抬起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坐在他对面的顾白打开了灯,低着头认认真真画画的画面。
娃娃脸显得特别小的小妖怪垂着头,一脑袋碎发这会儿有点长了,随着他低下头的弧度而在发顶翘出了几个揪揪。
顾白的手底下即便已经垫了张餐巾纸,也依旧沾上了铅灰,显得有些脏脏的,但那认真的样子却又格外的让人心软。
出行路上都不忘练习,司逸明都忍不住想要夸赞他了。
妖怪很少有这么勤快的,倒不是懒,而是因为他们的寿命总是非常的漫长,甚至是与天地同寿的。
人类必须拼尽全力去努力做的事情,对妖怪来说完全可以慢慢来。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妖怪们总是死气沉沉的当咸鱼,而人类总是能出一些惊才绝艳名留青史的鬼才。
大致是因为被时间驱赶的缘故,人类总是能做出那些令人惊叹的成就。
而被时间所遗留下来,不会因为时间流逝而老去的妖怪,则渐渐的沉淀,不再拥有那样的热情了。
司逸明还挺喜欢这种热情的,久违的让他感到了一丝热切。
司逸明视线在顾白头顶那几个小揪揪上徘徊,看着那几个小揪揪随着顾白的动作晃来晃去,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想把它压下去。
司逸明扫了一眼顾白正在打阴影的画面,窥见那条腾龙时微微一怔,看向窗外已经被他们远远甩在身后的乌黑云层,意识到刚刚恐怕是苍龙路过被看到了。
他收回了视线,撑着脸看着顾白画画。
司逸明也会画画,但是他先天受限画不出灵画。
灵画这种东西要求还是挺高的,首先就要求作画者的灵气中正纯和,光这一条,就直接把修行成精的那些妖怪全都排斥出去了。
当然了,像司逸明这种天性自带司战属性的神兽,也直接被剔除了,就连麒麟这样的祥瑞之兽,也因为身负鉴别帝王贤明之责的天性,在先天上翻了车。
以前都是只有正儿八经的仙人可以画,白泽也可以,但是白泽在早年间画过了《白泽图》之后,就再也没有画过灵画了。
据他自己所说,是因为再画就会被榨成白泽干。
当年白泽出门溜达撞上了黄帝,给黄帝画完那些精怪图之后,的确是元气大伤的样子,整只兽蔫了吧唧的躺尸了几千年,到数百年前才恢复过来。
说到底还是一个天性的问题,白泽正儿八经的天赋可不是画画,而是通晓天地六道的八卦,有什么事不知道就跑去问他,基本没啥事情是他回答不出来的。
连白泽画灵画都会翻车,而如今又处于仙人全都陨落的情况下,就尤其显出顾白的存在相当的珍贵。
等过个千百年,顾白成长起来画上一卷点墨山河,把那些不服管教的异兽妖怪全都塞进山河蜃景里去岂不美哉。
这样他们就只需要镇着邪气,用不着去逮那些抓住机会就开溜的异兽和妖怪了。
在司逸明规划未来的时候,顾白已经把速写画好了。
他看着这幅画,觉得回头细化一下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顾白将笔收拾好,从杯子里弄了水打湿纸使劲儿擦干净手,小心的把垃圾和本子都收好,然后又瞅了一眼时间,最后才抬头看向机舱内的另外两个人。
翟先生依旧睡得无比的香甜,看起来他最近确确实实累得够呛。
顾白转头看向司逸明,却直直的撞上了司逸明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