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畅翻身往门口看,发现缪书茶蜷在沙发上,身上卷着一条缪畅的外套。缪畅总觉得缪书茶好像比涟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又长高了一点,沙发比较小,他的长腿缩着还是露了一节脚踝没着没落地支在外面。缪畅等他睡着了才抱着被子过去给他盖,一摸小腿果然冰凉冰凉。缪书茶在睡梦中抓着被子边往里面钻,缪畅帮他掖在下巴下面又看了他一会儿才躺回床上。这一个小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一时想着四年前被删掉的短信电话,一时想着缪书茶脱口而出的痴话,最后脑海里全是缪书茶爬满泪水的脸,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醒的时候缪书茶已经走了,被子和缪畅的外套叠好放在沙发上。桌子上留了早饭,楼下买的包子和豆浆,缪畅热了一下吃了。快下午的时候缪书茶发短信说这礼拜要开一门新课,都是晚上上课,所以最近不过来了。缪畅知道是借口,也不说穿,他们的确需要给彼此一些冷静的时间。
缪畅又开始一个人过日子,到底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也可能是冬天来了,有时候一个人走在回家路上吹着冷风感觉挺落寞。以前一个人睡着正好的床好像也变宽了,缪畅习惯性地侧躺在一面,晾出来的后背总觉得冷。缪书茶的拖鞋也放在鞋架二层很久没动过了,喝水的杯子落了点灰,缪畅拿去冲了一下。厨房窗台上放着一小株绿萝,是缪书茶从学校拿过来的,说他们宿舍几个人老不记得浇水。这植物挺好养活,现在已经牵出几条新藤,缪畅又浇了点水,拿湿布把叶片擦干净。他突然很想缪书茶,想问问他那门课程结束了吗。
缪畅给缪书茶拨过去,响了几声以后被挂断了。他愣了一下,没想到缪书茶会挂他电话,但是结合那天晚上的情形缪畅只当他是还不好意思面对自己,也不好再多纠缠。
就这样又过了三天。那天九点刚下班,缪畅接到一个电话,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号码。缪畅手机里只存了缪书茶的电话,老板和店长的号码他认识,也不会有别的人找他。缪畅以为是骚扰电话或者诈骗电话,随它响了一遍铃没去理,结果对方很执着地打了第二次。缪畅只好接了起来:“喂?”对方急急地应声,好像怕他挂断一样:“请问哥的电话吗?我是他的舍友。我们上次在堕落街见过的。”
缪畅知道没什么事情对方不会这样唐突地找上他,一下子有点急:“是我,出了什么事情吗?”王昊一听电话是对的,微微松了口气。缪书茶前段时间隔三差五不回宿舍住,王昊问他去哪儿了,缪书茶说去哥哥家,怕他不信才给了他这个电话。王昊清了清嗓子:“有件事不知道应不应该和你说……”缪畅见他吞吞吐吐的,心里更乱了:“你说吧。”“其实我也是偶然发现的……前天我电脑坏了送去修,有篇论文写的时候要查资料,我就问妙妙借了笔记本。在搜索记录里我无意看到……”王昊像是很难开口一样,“他搜过‘涟城 gay吧’和‘涟城大学城 gay’这些东西……”
缪畅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啊?”王昊还当他一时接受不了弟弟的性取向,斟酌着劝他:“你放心,我不会随便跟别人说的。其实现在社会越来越开放了,我倒不是跟你告状什么的,你也别怪他。主要是妙妙他还是个学生,去那种地方会被人欺负吧。我做舍友的也不方便说他,所以才想先告诉你的。”缪畅把手机攥的死紧:“他每天晚上按时去上课了吗?”王昊很奇怪地回答道:“最近晚上没有课啊,但是他每天晚上都不在宿舍,宿舍楼快锁门才回来。我觉得他很可能是去那个地方了……”缪畅又和王昊细聊了几句,挂了电话才发觉自己大冬天出了一身冷汗,被夜风一吹,透进骨头里的发凉。
缪畅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说了一个地方,司机立刻眼神戏谑地瞥了他一眼。缪畅没心思管他,整个人像被沸水煮着一样焦灼不安。他想起自己那天晚上说缪书茶“不喜欢男人”,所以这小混蛋是在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吗?缪畅坐在副驾上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这日子再这么过下去缪书茶没疯他要先被逼疯了……
缪畅在酒吧街下车,王昊跟他说了缪书茶电脑搜索记录上两个酒吧名字,位置并不难找。缪畅从来没来过这种场所,心里多少有点紧张。他停在路口,很巧地正好撞见缪书茶从酒吧里出来。缪书茶还穿着很学生气的连帽卫衣外套和牛仔裤运动鞋,即使衬着身后浮夸迷乱的灯光,还是显出那种一尘不染的干净,像夏天新雨里洗过的树叶一样。他身边走着一个穿西装的人,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抓着他的手腕,把他往怀里带。缪书茶一开始推了他一把,那个人又笑嘻嘻地腻上来,缪书茶就皱着眉头没动了。
缪畅瞳孔一缩,心脏跳得又快又急都有点发疼了,他拿出手机拨了缪书茶的电话。缪书茶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挂断了。缪畅又拨过去,第三遍的时候,缪书茶接起来:“喂,哥?”缪畅压着怒火问他:“你在学校?”缪书茶楞了一下才回道:“嗯,刚下课。”穿西装的男人好像觉得缪书茶说谎特好玩一样,故意靠近他往他脖子那块吹气,缪书茶拧着眉把他推远一点,仍然被激得声音发颤:“有什么事吗?”缪畅那边一直没回答,缪书茶追着喂了两声。缪畅说话了,但是声音不是从听筒里传出来的:“你在这里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