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了快走。”李零走到窗前,借窗子的反光看见自己衣衫不整叼着烟的样子,恍然觉得不认识自己了。
宋杰已经走远之后,颜凉穿好衣服,幽幽道:“我没说错,李零,你的确是个胆小鬼。”没有给她任何的反驳机会,颜凉推门离开。
深吸了一口薄荷味的爱喜,李零此时的酒大概已醒了七八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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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吧,你会不会觉得别扭?”当时颜凉这样问我,我回答:“没有。”
没有,没有觉得别扭,只是有点嫉妒。那时我不愿承认自己有一个这样的家庭,不愿接受母亲已经走了的事实,唯独习惯了李零的陪伴,当时我和她每天晚上躺在一张床上,我多希望她会在我闭目的时候吻吻我的额头,作为一个长姐,这并不奇怪,可她从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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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杰并不是个长舌妇人,他的确信守承诺没有对旁人说起,他只是有一次无意中告诉了和他向来亲厚的妹妹宋荷。李零是见过宋荷一面的,一次油画班的专业课上,她来给宋杰送课本,为她开门的正是李零,当时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们两人的命运,还会以另一种方式互相碰撞。
这段日子里,我和隋雅安、颜凉数次在不同的地方相约,我和她们两人分别交谈,才零零碎碎地拼凑起这个故事,然而,她们都不约而同地对李零的结局讳莫如深。
现在隋雅安和颜凉终于一起坐在我的对面,在她们的家中,我准备让她们对我坦承她们所知道的一切。
“你们可知道李零后来去了哪里?在做什么?”
“不知道。我们与她失去联系很久了。”颜凉斩钉截铁地说。怀念记忆中的李零,却躲避着真实的她,我感受到了一丝嘲讽,对她们之间所谓友情的冷冷嘲讽。
“所以你们,就可以这样装模作样地怀念她,和我这样一个你们认为是不相干的人说起。却从来就没想过去找她?”
“你怎么知道我们没去找过她?可是找不到,我们去过北京,问过郭小筝,她也不知道李零的去向。”隋雅安连忙道。
“呵呵,她出狱后的去向么?要不要我提醒提醒你们?李零有位堂兄名叫李尘,曾经混过黑道,后来改邪归正去k学院读书,二人年少时曾相交,想起来了么?”
颜凉的面色骤然苍白,看起来是一副受惊的表情,“你…你怎么知道?”
隋雅安搂过她的肩膀道:“小凉,别这么大惊小怪的。陶雨她也是记者出身,李零的事情当年那么轰动,随便找一个她上届的同学打听打听不就知道了。”
“是啊颜学姐,你看看人家隋学姐多镇定。你们两个不是觉得我长得像李零么,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这下子连隋雅安也不太镇定了。
“你和李零,是什么关系?”
“关系说来就复杂了,李零是我的表姐,后来又成了我的亲姐姐。”
☆、第十章
李零是我小姨的女儿,小姨18岁那年就生下了李零,当然,是未婚先孕。那个男人抛弃了貌美的小姨,为得到绿卡和一个美国老女人结了婚出国去了。小姨一个人带着李零,孤苦无依,我的外公和外婆不愿认这个女儿,小姨很少回家,后来我才知道是外公和外婆有意逐她出门,但是母亲对她很好,一直照顾着她们母女,后来母亲和父亲结了婚,再后来又有了我,小姨还是一直跟着母亲生活。打从我生下来,小姨就是我家中的一员,我们原本也是感情不错的。只是后来母亲去世了,在众人的眼中,她和我的父亲日久生情,重新组成家庭,也算得上一段佳话。我一直羞于承认的是,早在母亲走之前,小姨和父亲就眉来眼去得久了。小姨曾说过,母亲在病床前亲口把她托付给父亲。母亲应是有这样的善良,可是我宁愿选择不信。母亲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犹如深陷进了无边的黑暗,没有尽头的黑暗,光明已随母亲而去,只余下稀薄的空气,令人窒息。我恨父亲,恨小姨,恨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
当时我的成绩直线下滑,却拒绝父亲的管教,我把自己锁在屋子里,李零却敲开了门进来,我对她冷笑着讥讽我的父亲:“他当自己是李后主么,还是苏东坡?娶了小姨子是多fēng_liú的事啊!”
李零摇摇头对我说:“我妈妈也是真的爱姨夫的,姨夫是个好人,我们母女也真的不容易。”
“闭嘴!你给我滚!滚出去!”我似乎是很晚才意识到,李零这个和我从小一起玩到大的表姐,已经变成了我的亲姐姐。我对她并没有对小姨那么反感,然而我接受不了什么真爱至上的论调。
我连说了几次要她滚,李零却弯□来抱住了我,我拼命想推开她,她的双臂却越收越紧。
“你放开!”我挣扎着道。
“我不放!”我用拳头捶她的肩膀,李零就是不放手。后来我没了力气,只听得李零在我耳边说:“有我在,我会陪着你的。”
我终于在她的怀里失声痛哭,泪水流淌不息。李零并没有拿纸巾,她只抬手为我拂拭,她冰凉的手背,如今已经冷却在我经年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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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一定知道,李零她现在怎样了?我们真的很想知道,陶雨,请你告诉我们。”隋雅安把泣不成声的颜凉紧紧搂在怀里道。
“故意伤害罪教唆犯,有期徒刑一年。至于原因,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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