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后有株粗壮的枫杨,枝叶繁茂。月光穿过枝桠,透过纸窗,直直地射进木屋内,有些亮。
余粮平躺在铺上,毫无睡意。约莫几息之后,又向右侧了身子,背靠着纸窗。空瘪瘪的小腹陡然发出咕叽的声音,有些刺耳,余粮咽了口唾沫,发现连喉咙都有些干。掀开薄被想下铺去倒杯水,蹭着鞋挪了几步来到桌前,却发现茶壶里空空如也。
余粮垂下眼,晚饭时咸菜好像吃多了。
想想还是将鞋子穿好,披上外袍,准备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吃食。
刚推开屋门,隔壁屋的小师弟仿佛听到动静微微开了门缝,将小脑袋凑了出来。“师姐,厨房里的馒头是我晚上蒸好了的准备明早作早饭的,你可别…”小师弟欲言又止,又不敢正眼瞧她,脸憋得通红。
余粮有些赧然,将原本揉着小腹的右手悄悄挪开背到身后,面上却不显。
“我就是有些渴。”
“啊啊师姐你等等,我屋里有我屋里有。”说着,小脑袋缩了回去,很快又端了杯凉茶出来。
余粮接过小师弟小心翼翼递过来的茶杯,在他略带愧疚的注视下,一饮而尽。
“师姐,对不起。我知道您定是饿了,晚饭那几个馒头还不够您平时一半的饭量,可是...可是山下租借我们土地的粮农这半年的租子还未交上来,面粉剩的不多了,我…”
看着小师弟不安地绕着外袍的系带,余粮心下也有些愧疚。小师弟平常不仅要刻苦练功,还负责师傅与他们师徒三人的吃食。她饭量不小,一餐顶一个成年人一天的饭量,精打细算她每月的份例恰好勉强够她吃食,估摸着这段日子宫里还未曾把她的月例送来,才出现这般窘境,害的小师弟如此不安,她这作师姐的平日只知练武,对其他事却丝毫不知情。
想到这儿,余粮拍了拍他低垂的小脑袋,说:“师姐这几日不曾练剑,没什么消耗,并不饿,回去早些睡吧。”
“嗯师姐,您也早些睡。”
一夜无话。
第二天,余粮被师傅叫到面前。
“粮儿啊,过两日便是中秋,你父皇怕也是想你的紧,你回去瞧瞧你父皇住段日子再回来呗。”
“是,师傅。”
余粮也没想多,回屋收拾了两件衣服就下了山。
另一边小师弟乖巧地站在师傅跟前聆听教诲:
“晚上多蒸几个馒头再添俩菜,你师姐下山了哈哈哈晚上就咱俩。”
余粮回到宫里,终于敞开肚怀吃了顿饱的。看着宫女们陆续将碗碟端下去,余粮的奶嬷嬷觉得自己太阳穴跳着疼儿。
“哎呦我的公主唉,听奴婢一句劝,可得少吃些,对身子不好。昭仪娘娘临终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奴婢…”
余粮挠了挠耳朵,提起剑就往外走。
“我出去练会剑。”
“哎呦我的公主唉,听奴婢一句劝,刚用完饭可不能练剑,对身子不好。昭仪娘娘临终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奴婢…”还没说完,见余粮提起轻功踩着院墙跳了出去。
后宫不允许刀剑,余粮只能提着木剑找了个静僻地方练起师傅教的剑法。还不到一个时辰,唉好像又饿了。
御膳房的总管苦着脸跟皇后身边的大太监报账:
“三公主一回来呀,哎呦喂奴才这御膳房的米缸啊没几天就刷刷见底。三公主身边的奶嬷嬷也是个横的,来奴才这就跟抢似得,哎呦我这一天啊就围着她们主仆俩转,那吃食啊是流水般的往她们宫里送,到头来啊还是得不了好觉着我没让他们公主吃饱。”
大太监将这话回给皇后,皇后看了眼偎在自己怀里的小四儿,心下却琢磨起来。
隔天,皇帝来皇后宫里遛弯儿。
皇后装作不经意地说:“前两天粮儿回来了,臣妾瞧着好像又长高了,眉清目秀的。这一晃眼儿啊,粮儿都到了出嫁的年纪咯。皇上心里可有什么打算?”
皇帝皱了皱眉,道:“容朕想想。”
这天,皇帝老子想起这个久未谋面的女儿,召她一起用膳。这边筷子刚提起还未下筷,便看到小桌对面的女儿吃得狼吞虎咽。放下筷子想与女儿聊聊,还未想到话头,面前的菜已是下了大半。皇帝老子脸一黑,吃吃吃!朕都还没吃呢!这个不孝女!喘着气儿指着余粮对太监说,快,跟皇后说,朕考虑好了,赶紧找个日子给朕把她嫁了,快,朕不想再见着这个丫头!快!”
这边余粮打了个饱嗝,一脸懵逼地瞅着她父皇。
奶嬷嬷得到消息简直高兴的蹦起来。
“哎呦我的公主唉,奴婢这可算是了却了一件大心事,昭仪娘娘泉下有知...”
余粮望天,心里苦啊。她因命格一事自小被送到山上,除了偶尔接受师傅和师兄们的指点,鲜少接触他人,同师兄们私下也只是泛泛,同小师弟略好些也是因为她经常出入厨房。昭仪去世后,余粮就越加不愿回宫,性子也越加泠然。她一心习武,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嫁人,心下也有些抵触。
这边皇后肠子都要悔青了。本来是盘算着囫囵地将余粮嫁出去,这宫里的公主就剩她小四儿一位独苗苗,皇上也会多几分宠爱,可是千算万算却忘了余粮的命格。
十五年前,余粮还刚出生没几天,总是整夜整夜的哭,太医来了几波也看不出什么个名堂。那时候余粮她娘还颇有几分得宠,皇上为她还特意请来了相国寺的了然大师。
“没什么病,这娃娃是没吃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