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淼“嘭”地一脚踹在门上,门大声震动了一下,并没有开。谢应宗喝了一声:“够了,你想在我这里拆房子杀人是不是?你有本事,像黄美云一样,拿刀子来剁了我!来啊,剁啊!剁死我你就拿到钱了。”说完将砧板上切肉肠的刀用力一斫。
谢元淼只觉得浑身的血都结了冰,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将手心都划破了,才克制住拿刀子剁人的冲动。杀了这样的qín_shòu,倒弄脏了自己的手。他用力呼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身离开肉丸店。
谢元淼觉得无比的悲哀,当初妈妈怎么会瞎了眼,看上谢应宗这个冷血畜生。他用力眨了眨眼,不想让自己悲愤的眼泪流出来。出来的时候,正好赶上送货回来的谢元森,谢元淼也不叫人,径直走了,他心里后悔得要死,何必来这里自取其辱呢。
刚到公交站台的时候,谢元森追了上来,塞给谢元淼五千块钱:“拿着,这是我刚刚送货拿到的货款,还有我和你嫂子这月的工资,拿去给阿焱治病。”
谢元淼看着那叠红红的钞票,眼睛用力眨了一下,把泪水逼了回去:“哥,这几天你有空吗?”
“怎么了?”谢元森问。
谢元淼吸了一下鼻子:“我要回家一趟,你帮我去照顾几天焱焱好不好?”
谢元森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好。我去。”说实话,对于两个弟弟,谢元森是心怀愧疚的,小弟病了,大弟休了学来照顾他,他自己却像个没事人一样逍遥自在,虽然大弟说不用他去帮忙,但是去不去却是这个做哥哥的良心。
谢元淼说:“你明天来医院,我告诉你要怎么做。”
清明节前两天,谢元淼回到家,他这次回来的目的,就是借钱。外婆家那边的亲戚都借过了,谢家这边的亲戚还没借过,尽管大伯和两个姑妈都没有去广州看过元焱,也谈不上什么情谊,但这个节骨眼上了,救命的事,不能再顾着面子,无论如何都得拉下脸去求人。这个时候,他突然想到了钱俊,要是钱俊在就好了,他肯定会二话不说就借给自己吧,但是他现在完全联系不上这个朋友。谢元淼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跑了两天,谢元淼只从两个姑妈和大伯家一共借来了七千块,不是他们没有钱,而是他们觉得元焱这病是个无底洞,填多少下去都是白搭,到时候钱花了,人也没了,岂不是血本无归。倒是后面的谢二奶奶,听说元淼回来了,给他送来了五百块钱,不是借给他的,是探望病人的钱,因为太远了,老人不能去广州,就捎给谢元淼带过去。谢元淼接到钱的时候,当场就给谢二奶奶跪下磕了个头,这个老人的恩情,那真是比自己的亲人还重。
小姨知道他回来,赶紧又给他送了五千块来,她家条件也不好,上次已经让舅舅捎了五千块给他了,这五千块,是她从姨父那边的亲戚那儿借的。
谢元淼又去了一趟学校,正式办理了休学手续。他的休学引起了学校领导的关注,这样一个好苗子,几年都难得一遇,如果顺利毕业,考个全国名校绝对不成问题。可惜家遭不幸,先是没有了父母,现在相依为命的弟弟又出了这种事,实在是祸不单行。老师和谢元淼谈了许多,但还是没能挽留住他,这样的事情,谁也无法替他承担。
又是清明,谢应宗依旧没有回来祭祖,他的兄弟谢应光也拿他毫无办法,人家都抛妻弃子了,活人尚且不在乎,还会在乎死去的祖宗吗。谢元淼跟着大伯去给祖宗上坟,忙完一切,又独自去母亲坟前祭扫。
这是一个有微雨的清明,正应了那句古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靠近祖坟的边沿,人来得少,荆棘也长得格外茂盛些。春天万物生发,母亲的坟头长满了翠绿的青草,谢元淼细心地将坟头周围的草除掉,又添了些土。
他将三牲摆上,跪在坟头说了许多话,每次弟妹出事的时候,他心里都特别自责,觉得对不起母亲,没有照顾好弟弟。“妈,这些事情是不是都是考验我们的?如果是,那就让我自己受着吧,别为难弟弟妹妹了,他们小,受不起这么大的苦。”然而四野空旷,唯有密密的牛毛细雨,听不见人的回答。
谢元淼提着篮子扛着锄头下到山下的马路上,正好有几辆小汽车从他身边缓缓开过,后面那辆车在经过他之后又停住了。谢元淼没在意,这些年,从外地开车回来祭祖的人挺多的,也算是见惯不怪了。从车上下来一个穿着黑西装的人,那人没有打伞,顶着牛毛细雨走到谢元淼身前:“你好,是谢元淼吗?”
谢元淼抬起头,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站在自己面前,看起来非常面熟,一时间没想起来是谁:“是我。请问你是?”
对方笑了一下,伸手指了指自己:“我是郑世钧。你忘了?郑氏祠堂的,那年你救过我儿子凯文。”又看了一眼谢元淼手上的篮子,“你也来祭扫的吧,已经祭扫完了吗?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说完指了指自己的车。
谢元淼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年去学校演讲的那个人么。他看看自己脚上沾满了湿泥,裤子膝盖上也印着两个大泥印:“还是算了吧,别弄脏了郑先生的车。”
“没有关系,我自己也一样,车里都脏了,洗一洗就好了。上来吧,难得这么巧,居然能在这里碰上。”郑世钧说着走过去,拉开了车后门。
谢元淼并不想上车,郑世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