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他这样的人?成为他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呢?
他的话语在喉头梗了许久,终究问不出口,而缘一已经迈着轻松的步伐离去了。
严胜一步步艰难地攀登着高塔的台阶。
缘一已经带着白龙离开了,月光无法阻拦他,能阻拦他的只有腹中那个沉甸甸的,出生就遭到诅咒,还被海峡对岸深深恐惧的孩子。那个预言经过童磨添油加醋,威力大了不少,但基本的意思并未改变,这个孩子在成长之后会成为海对岸奴隶城邦的噩梦。只不过孩子现在还未长大,还只配做他的噩梦。
他扶着墙壁,一步步走上狭窄的楼梯,高塔的台阶很高,他喘息着休息了几次,才爬到塔顶上,打开那扇曾无数次怀着欢喜开启,也无数次想脱逃而出的门。
黑色的龙蛋正躺在床上,沐浴在月光之中等待着他。
他勉强地走到窗边,从腰间掏出那个冰晶凝结成的东方邪神雕像,贴在唇边。
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洒落在高塔四周的地面,那些新栽种的樱花树苗上。那些土松松地埋着肥料,肥料下则是其他不该出现的东西。缘一还是太过单纯,新王任凭严胜自己安排这些无聊的小事,凡人污浊的心思,他全不知道,他也不需要知道。
严胜露出一个微笑。
“点燃野火。”他对着冰晶雕像,满足地说道。
第十六章 16 严胜
绿色火焰一瞬间蹿升起来,淹没了四周栽种的樱花树苗,沿着园丁的布置一路烧上高塔。周身的温度瞬间高了起来,童磨留下那座带着魔法的冰晶雕像瞬间化为蒸汽消散。
热气扑面而来,严胜倚靠着窗子。拜鬼舞辻无惨所赐,这一年来他见过,也亲自点燃了平常人几辈子那么多的野火。
后代会如何评价继国严胜?弑亲者,唯一没有登上铁王座的长子,热爱用火焰烧死人的残酷王太子?但连继承人这身份也已经被剥夺。严胜在一瞬间希望那些记载者能知道他是为了孵化龙蛋走入火焰,而不是像前代某个被疯狂血液困扰,认为自己是条龙的继国家王子般,产生幻觉将野火灌进肚子里,将自己活活烧死,还以为自己是条真龙。
但他们大概也没什么区别。那位族叔以为自己是龙,他则把自己看做预言里唯一无二的太阳。
火舌窜上窗棂,紫色的窗帘被点燃,地毯瞬间被绿焰吞没,他走到床前,再度将龙蛋抱紧。不过片刻,那张大床也被烧得连灰都不剩。房间里,人居住的痕迹荡然无存,缘一与母亲留下的痕迹,他与缘一曾留下的耻辱痕迹都荡然无存。此刻只有烧得焦黑的石块,他与龙蛋经受着炙烤。
很烫,但并非无法忍受。火焰在他身上留下浅淡的痕迹,在龙蛋上镀上一层美丽的金绿色薄膜,却没有真的伤害到他与龙蛋。
也许上天真的给了他些许垂怜,分给他些继国缘一身上用剩下的奇迹。严胜抬起手,将龙蛋放在腿前,双手合十,做出一个祈祷的手势。他曾不相信命运,也从不相信祈求能带来幸福。但此时此刻,除了祈求神明他无法可想。
凡人是无法胜过奇迹的。
正在替父亲站岗的御林铁卫名为狛治,是无惨的部下,并不会出声驱赶,暴露他的行踪。
“他们在讨论北境凯旋庆功宴的事。”狛治小声说道。
严胜点点头,示意御林铁卫不必开口,自己则躲在父亲书房的花窗前,小心隐藏身形,不被发现。
“这次庆功宴。我会为你准备新的礼服和侍从。”父亲的声音传入耳畔,严胜听出父亲现在非常清醒,并不是会发疯打他和母亲时的样子,“你平日不拘礼数,但当日有要事宣布,你需要一丝不苟地执行。”
“有什么重要的事,父亲?”缘一的声音依然平淡,听不出喜悦或是兴奋。
“我会宣布你才是铁王座继承人的消息。”父亲说。
严胜一僵,其实这一天他早已想过,但亲耳听到时,总还是会感到失望。
“为什么是我?”缘一却像是没想过一样,“我已经准备好成为兄长大人的妻子,自小到大,一直为此准备。”
“缘一,你听过……初代征服者的故事吗?”父亲却忽然说。
“曾经听兄长说过一些。”
缘一低着头,严胜却知道银色长发隐藏下,胞弟那张脸必然兴味索然。缘一对龙和家族的荣耀毫无兴致,那些传说还不如自己偶然陪他打发时间的幼稚游戏有趣。
“初代征服者与他的姐妹,都是足以四处征战,实力强大的龙骑士。她热烈地爱着征服者,不会因生育而衰弱死去,不会因为一个孩子就甘心囚居高塔。她甚至为他打下两三个国度,骑在银白色的巨龙上,一度是七国的噩梦。”
“我曾希望拥有这样的丰功伟绩,这样的王后……但这一切都不过是泡影。”父亲说道,“她太软弱了……龙也再也没有孵化出来。”
“缘一,我犯了一个错误。”他听到疯王痛苦地蜷缩在铁王座上,咳嗽着对弟弟说话,艰难却饱含期望。
“一开始……我就该选择你。”疯王说,“让严胜做你的妻子。”
“不,我认为兄长才是更合适的国王,他会像预言里一样伟大。”缘一却直直抬起头,反驳父亲的话。
他一时紧紧捏住了了剑柄,缘一到底不听劝告,顶撞父亲,父亲清醒时还好,疯狂时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就像他小时候所遇到的一样——
然而父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