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澜微微睁开眼睛,目光停留片刻,问李国胜:“现在怎么样了?”
“骨头接好了,没大碍,”李国胜目视前方开车,围着保安团外围,兜着圈子,到这个份上他就实话实说了,“大夫说,拖了好几天才去医院,肺子感染很厉害,又是冬天,肺炎挺严重的。”
“嗯”周澜低声应了一句,随后吩咐李国胜,“去看看。”
“团长,现在?”
“嗯”
换个时间,换个场合,周澜都不会有心思去瞧贺驷。只是这大年夜里,他发现周围的人都很热闹,唯有他掺和不进这番热闹中去。
百无聊赖也好,转移注意力也好,或者是一点点良心发现也好,与他来说,并无区别,他要去个去处,去做点事情,好让着阖家团圆的夜晚不那么异常寂寥。
仁爱医院是红十字会办的慈善医院,主要为了救助社会上老百姓,规模不小,医疗水平只能算过得去。
住院部还孤零零地亮着几张窗户。
大过年的,除了特别危重的病人,基本都回家过除夕了。
值班医生护士做了例行检查后,j-i,ng神放松地回值班室去了,再是治病救人的地方,过年还是过年,值班室的玻璃上还有年轻的小护士贴了俏皮的红色小窗花。
走廊尽头的一间双人病房里,一片昏暗,只有房门玻璃上的一小方玻璃,将走廊的惨白灯光泄露进来。
贺驷半躺半坐在床上,床头垫得高,他迷迷糊糊睡过去时保持了这个姿势。
他依然时不时的低烧,人就时睡时醒。
这导致他不断的陷入混乱的梦境中,有些是高兴的,有些则不是,此刻,他皱着眉,显然是遭遇了后者。
黑暗中,他微睁双目。
对面床上,坐着一个人形黑影,抱着双臂,一动不动。
贺驷自言自语轻轻叹了口气:“慕安……”
黑影闻声站起。
贺驷低声笑了,而这一点点笑声让他气息不稳,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抬手捂嘴,可是捂不住一连串的咳,最后拉起被子盖住脸,脸朝墙佝偻起身体,把胸里呼噜呼噜的不痛快尽数捂了回去。
好不容易一阵咳过去了,他依然佝偻着,像一只煮熟的虾,如果开灯,就能看见他的脸都憋红了。
努力的倒上气来,他才面朝白墙长舒了一口气。
这空荡荡的病房,他毫无防备的嘲笑自己:“又梦到你了,我管得住我自己,管不住梦,你说怎么办?”
身后响起衣料悉索的声音,紧接着是硬底皮鞋慢慢踱过来的声音,安静的夜里特别真切。
贺驷猛的回过头,与床边的周澜一上一下对视。
楞了有好几秒种,他忽然意识到一切不是梦境,双手一撑猛的坐直了身体,贺驷张嘴唤道:“团长,你怎么来了?我……”
咳咳,一连串的咳嗽让他低下头来,惊天动地的难以止住。
这时候病房的门从外面打开了,顺手拉了灯绳,日光灯突然明亮起来,李国胜风尘仆仆的赶进来:“团长,我回来了。”他见贺驷埋头咳嗽,就赶紧放下手中的纸袋子,奔到床头拿起暖水壶,往水杯子里倒热水,“班长,你醒了啊,团长带我来看你,来的太突然,我都忘了给你准备东西了,就刚才随便给你买了点雪梨。”
李国胜把错处都揽去了,周澜不置可否,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贺驷。
李国胜感觉到气氛不对,就赶紧活跃气氛,一边把热水往贺驷手里塞,一边讨好的说道:“班长,团长还是惦记你,大过年的,谁都没看,就来看看你。”
周澜:“闭嘴。”
李国胜闭嘴了。
同时闭嘴的还有贺驷,他终于咳过一阵,放下一口都没喝的热水,伸腿就下地。
他穿着肥大的病号服,纯白的,医院里的暖气给的半死不活,他盖着被子尚且不能保暖,出了被窝肯定是很冷的。
周澜看着他。贺驷常年在他身边,熟悉得不能更熟悉,他这一打眼,就知道贺驷是瘦了,像个骨头架子似的撑起单薄的衣服,裤管和衣袖都空荡荡的。
贺驷下床,摇摇晃晃的,李国胜不忍,上赶着扶了他一把,见贺驷低着头,跟做错事了似的,也不看周澜,扶着床沿,走到一边,双手抬起一只医院的白色凳子。
他脚步拖沓,轻轻的一把凳子让他直喘粗气,他蹭到周澜身边,鞠躬似的弯下腰,将凳子尽量稳当的放好;“团长,你坐。”
说罢他后退了一步,与对方保持了距离。
周澜缓步走到凳子前,不客气的坐下了。坐在身边,他听见贺驷喘气是有声音的,像乡下烧火用的风箱,还是多年的破风箱,进气出气都成了力气活。
“废物,踹你几脚,喘成这样给谁看?”周澜也不看他,而是把头扭向窗外,窗外漆黑一片。
“是”贺驷答话,双手垂着,因为弓着腰,看起来格外的毕恭毕敬。
“我不是特意来看你的,我是闲的没事做,你不用装出孝子贤孙的样子给我看,你可是胆子大的很。”周澜说。
贺驷顿了一顺,然后平静的答道:“我知道”
“你知道?”周澜这才扭过头望着他,“你也知道你胆子肥,所以往我这凑,不怕死是吧?”
贺驷低头,并不看他:“我知道团长不是特意来看我。”
周澜一晚上都心平气和的,到处百无聊赖,让他打发不掉时间,结果到这没几分钟就碰了软钉子。他霍地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