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声与冷予瑾在桌前相对而坐,看起来倒像是叙旧的老朋友。啼莺总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孟声的名字,不过一时想不起来,也猜不到这人找冷予瑾所为何事。既然冷予瑾没有避开他,那他就在一旁光明正大地听这两人说话。
孟声说:“尊主说可以跟你做个交易。拿这两张配方,换你留谷三年。”
“三年?”冷予瑾想了想,没有立刻应下,只说:“制毒杀人之事,我可不干。”
“尊主说了,知道冷大夫医者仁心,只要你在这三年里救治门中之人,协助破解其他流派的□□,仅此而已。”孟声说罢,轻笑了一声,又说:“尊主待你已经够好了,听说你想要研究,我门安身立命的密毒配方说给就给。让你留谷三年,实际上不过是为了在此期间来研制新毒替代。这桩交易,可没有亏待你。”
“容我考虑考虑。”冷予瑾回道。
他不想立刻应下,让对方察觉自己非要到这配方不可,以免软肋被人拿捏。现在黑鸦想要招揽他,自然是好说话的,这交易的内容也不难接受。若是立场对调,那还真不好说。
孟声见他态度松动,脸上又挂上了笑容。他从怀里摸出一个黑铁制的乌鸦状令符来,上面刻着一个鸦字。将这个令符放在桌面上,他说:“这是尊主的信物,你若是想好了,便拿着它,去毒烟林西侧十里外的孟家村,找一个叫孟鑫的人,他会带你进谷。”
“嗯。”冷予瑾应了声,将令符拿在手中,对他说,“慢走不送。”
“你这就急着赶人了?”孟声笑了笑,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摆,说道,“正好我也有事,就不打扰你和你家小徒弟了。告辞。”
孟声说完,还含笑暧昧地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啼莺,然后转身走出了厢房。
啼莺被这个眼神看得打了个冷颤,总觉得孟声是在暗示什么。不过此时他也没空管这些,刚才两人的对话他听得清楚,此时急于向冷予瑾求证。
“师父,那人是幽谷毒门的人?”
“是,他是幽谷左使。”
啼莺终于明白为何觉得孟声的名字耳熟了,原来这是化名。他之前听闻过,幽谷左使醉梦生,擅长蛊惑人心,看似和善,但言笑之间便能挥手下毒,直到毒发,中毒之人才知自己大难领头。他还有一个胞弟,右使醉梦死,是一个擅长暗器与隐匿踪迹的暗杀高手,江湖上有他一夜杀七人于睡梦中的传闻。这两人配合起来,就连顶尖的高手也疲于应对。
想到这样危险的人之前和冷予瑾在厅堂里僵持,啼莺就一阵后怕。不过他接着想到冷予瑾医武双修,实力强悍,又是天神转世,有天命在身,应该是不惧这两个人的。所以他稳住了心神,继续问他在意的问题。
“我听你们谈话,师父是向幽谷毒门要两种密毒配方吧。”啼莺顿了顿,接着说,“是为了我吗?”
之前冷予瑾也曾说过,他受幽谷毒门招揽,甚至表露过没有为他求配方的自责。可如今看来,冷予瑾分明在半年前就跟对方提过这件事,那个孟声见面时可说了半年未见。
冷予瑾将令符收好,走到床边坐下,探了探他脸上的温度,确定他裹得严实暖和了,才继续说话:“你不要多想,这些事交给我就好。”
“我怎么能不多想?师父明明想远离江湖,现在却要为了我跟这些用毒杀人的人为伍。我……”啼莺越说越急,甚至咬了下舌头,他嘶了一声,接着说,“之前不是说我这毒可以压制的吗?你不要去找他们,不要为了我委屈自己。”
冷予瑾等他说完了,才问他:“徒儿,若是易地而处,你会作何选择?”
“这……”啼莺语塞。
若是易地而处,换冷予瑾中毒,自己肯定愿意想尽办法求得配方为他清毒。但事情却不能这么算,他没有经历过冷予瑾那样的过去,也没有背负传承家族行医救人的责任。可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说才能劝冷予瑾打消念头,因为他确实明白,冷予瑾有多么看重自己。
“你明白就好。”冷予瑾继续劝他,“为他们救人解毒,也不算恶事,我并不委屈。”
啼莺鼻翼酸涩,不想在冷予瑾面前哭出来,索性扑到他怀里,将自己的脑袋埋在对方肩头,伸手抱住了他,嘴里说着:“师父,是徒儿不好……”
虽然他们不是让冷予瑾制毒杀人,但救那些制毒杀人的人,无形之中也是让冷予瑾作了帮凶。若江湖中人知道这件事,只怕要将冷予瑾拉下神坛,将他也视为邪门外道了。他知道冷予瑾不会在意这些,可是想到这些都是因自己而起,就觉得十分愧疚。
“好啦。”冷予瑾回抱着他,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哄道,“我们之后还要去看鼓岩和腊梅林海,你开心些。”
啼莺轻声应道:“嗯。”
他缓了缓情绪,偷偷擦掉了刚才落出来的泪,才从冷予瑾怀里离开,望着对方神色柔和的脸,心里也是柔情脉脉。
“师父待我真好,徒儿都不知该如何回报了。”
冷予瑾注意到他微红的眼角,抬手轻轻揉了一下,答道:“只要你好好活到老,活得比我更久,便是报答我了。”
啼莺笑了笑,说:“师父也怕孤身一人寂寞么?”
没想到冷予瑾竟然认了,他几近叹息地答道:“是啊。遇见你之前,我是不知道的。”
啼莺听得愣住了。这样的话,说得太动听,撩拨着他的心弦。
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