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支起头,“这回真的是去查涟州刺史吗?”
“也查,但主要是为了坐实裴悫里通叛国的罪名。”
“里通叛国?跟东凉吗?”
司马昀点点头,“是夏侯搏招认的。”
陈远本来想说伏虎门的事,但看见司马昀之后他突然想,这件事如果现在让他知道了,万一他要立刻开始追查,到时云七恐怕也难逃一死。想来想去陈远最后决定等能确保云七会没事时再说也不迟。至于为什么想要保护云七,陈远也说不清,大概是从发现他不能说话的那一刻,便生了怜悯之心吧。
司马昀伸出食指,放到陈远承浆穴的位置(下唇与下巴之间),“想什么呢?你这里好深啊!”
“嗯?哦,没什么。”陈远抓住他的食指,放进嘴里轻轻嘬了一下,“我离开之后,你要小心。”
司马昀抽回自己的手,笑了,“放心吧,朕跟裴悫周旋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再说还有子云(慕子云)和张太尉呢。”
“但今时不同往日,裴丞相应该知道皇上要干什么。”
司马昀看着陈远的眼睛想:他是真的担心朕呢!
“等除掉裴贼,朕要封你为辅国大将军,接管夏侯搏的人马,再加封你为侍中,你就可以出入宫中,伴朕左右了。”
“臣不要封赏。”
“可朕答应过你,要‘与卿共享江山’。”
“我不要江山,有你就够了。”说完陈远放下手肘,躺到司马昀身边,伸出一只手把他揽进了怀里。
第十八章
骨肉
第二日黄昏时分,陈远带着人出了颖县县城,远远地便看见了早已等在那里的徐焕之和之前陈远派给他的二十个护卫。因为已经入冬,早晚的天气干燥而寒冷,徐焕之披了件斗篷站在马车旁,他没带头冠,风吹得他头上的纶巾飘了起来。看见陈远的队伍,他又回到了车上,并让自己的人跟上陈远。
陈远的人马跟徐焕之会合之后又走了一会儿天就黑了,不知不觉他们走到了两个多月前陈远兵败的地方。
陈远下令停止前进后,他手下的人便立刻开始安营扎寨。陈远下了马,先朝四周看了一圈,然后便阴沉着脸拎了一壶酒走了。云七一直跟在他的身后,徐焕之见他一言不发,觉得纳昧儿,也跟了过去。
陈远按照记忆中的方位找到了埋葬施墨的地方,当日翻上来的新土还依稀可辨。因为是深秋时节埋的,坟上没有新草长出来,陈远他们当时走得匆忙,只在坟上压了块石头。陈远跪下之后开始往地上倒酒,倒一口,自己喝一口,喝一口,又倒一口。
徐焕之和云七远远地站在后面。
徐焕之问云七:“他这是祭拜什么人呢?”
云七指指自己的嘴然后摆摆手,徐焕之点点头,示意明白了他不能说话。这时蔡绪来了,徐焕之拉住他问怎么回事。
蔡绪说:“大哥祭拜我家军师呢。”
“施只玄?”
蔡绪惊讶地看着徐焕之,“大人怎么知道?”
“两年前青衫军横扫戟勒岭,以不到两万的兵力打退我五万晋军的时候,你们的名号我就都知道了。两军对战总要知己知彼嘛。”
云七指了下坟头,又在自己身上从头到脚比划了一下。因为云七已经跟蔡绪他们一起呆了一段日子,所以蔡绪知道他是在问施墨是什么样的人。他打量了一下徐焕之说:“跟大人很像。”
“啊?”
不等徐焕之再多问,蔡绪便向前一步朝陈远走过去了。
其实徐焕之和施墨也确实很像,都是身材瘦小,面容清秀,上知天文,下晓地理,足智多谋又能言善辩。
蔡绪跪到坟前磕了几个头,然后说:“大哥,回去吧。”
回到营地里,篝火已经生好了,有人拿着干粮和肉干在烤。陈远让人拿出酒来,一个人闷不做声地喝。徐焕之和云七都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不免觉得有些尴尬,他们两个便闲谈起来。
徐焕之说:“你是后到将军府的?”
云七拿了根树枝在地上写:怎知?
“你要是以前就跟着之遥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祭拜的是谁呢?”
云七点点头,徐焕之又问:“刚才听他们叫你云七,这不是你的本名吧?”
看云七又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徐焕之一笑,“猜的。”
这两个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着,不知不觉已至深夜,除了放哨的士兵,帐外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个,旁边的陈远已经醉了。他俩一起把陈远扶到帐中,徐焕之对云七说:“你去睡吧,我给他拿点儿水喝。”云七想自己不能说话,照顾人不方便,点点头便走了。
徐焕之拿来水,却听见陈远嘴里在嘟囔着什么,于是就坐到他身边问:“你说什么?”陈远又说了一遍,可还是听不清。
徐焕之把耳朵贴近了陈远,“什么?”他又说一遍。这回徐焕之终于听清楚了,他说的是:只玄,我对不起你。徐焕之叹了口气,刚要抬起头,却一把被陈远抓住了,他睁开了眼睛,并醉眼迷离地看着徐焕之说:“只玄,你还活着,太好了!”说着就把徐焕之往怀里拉。徐焕之的心立刻狂跳起来,紧接着他就想到了司马昀,慌乱之中他一把推开陈远,落荒而逃。
第二天一早,陈远从军帐中抻着懒腰走了出来,见天已大亮,顿觉神清气爽,昨夜聚在心头的阴霾立刻被驱散了不少。他暗暗下定决心:这回走得匆忙,下次回涿县一定要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