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一捆捆送入了祭司家。爷爷告诉普兰,是时候装出要送乔伊亚去旅行的样子了,切记不可露出破绽。
普兰点了点头,答应得很干脆。
乔伊亚对般萨没有留恋,打算一过完生日就启程,普兰便勤快地帮着一起收拾行囊。
他找出童年时在古音之井边记下的羊皮纸,端端正正誊抄了一遍,一张一张标注好与《异闻集》对应的页码;他研究制剑图纸,找村里的匠人为乔伊亚打造了一把镶有魔法碎晶的短剑,刃锋极利,削铁如泥;他还找阿吉嬷嬷缝制了保暖的披风、长靴和棉帽,连小乌的脖子上都挂了两只铃铛,羞得已经成年的长翼鸟把脑袋捂在了翅膀下面。
他变得比以往更喜欢和乔伊亚聊天了。
夜空下,榕树林里,他们躺在吊床上谈论未知的冒险,谈论消逝的童年,一夜之间冒出了那么多讲不完的话。
有些事情本来已经聊过许多遍,可普兰还是一次又一次固执地提起,说喜欢听乔伊亚的回答。乔伊亚笑他长不大,他就撇过头去佯装生气,再被乔伊亚好言好语地哄回来。
将满十七岁的少年明亮得就像一颗星,普兰的视线追随着他,里面有最深的欢喜和不舍。
十七岁生日前夜,该收拾的行李都收拾妥了,乔伊亚的小屋干净空敞。即将离家的主人躺在床上假寐,随口哼着童年在古音之井里听到的那支曲子。普兰坐在床边,手捧一杯热羊奶,打量着面前堆放整齐的行囊,仔细盘算着还漏了什么。
干粮带了,衣服带了,防身的武器也带了……
“普兰!”乔伊亚突然睁眼,兴致勃勃地怂恿他,“别怕这怕那的了,我们来一场伟大的冒险,明天一块儿走吧?”
“乔伊……”
普兰多么想点头答应啊,他也几乎就要那么做了,可是一条鲜红的警戒线拦在身前,制止了他内心的冲动。
他故作轻松地眨了眨眼:“不。”
乔伊亚问:“为什么不?”
普兰将下巴搁在杯沿上,笑盈盈地说:“明知故问,我天生胆子小嘛,想多练几年魔法再出去。”
对于这次突袭,乔伊亚其实没抱什么希望。他已经连哄带骗用过了所有想得到的办法,试图让普兰答应与他同行,可普兰一直不肯松口。乔伊亚只好放弃,转而说:“那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不在的时候,你要每天绕着利安娜湖泊跑一圈,在我回来之前不许生病。”
“好啊。”
普兰欣然点头,张嘴喝了一大口羊奶,腮帮子鼓鼓的。
乔伊亚为他抹去唇角的奶渍,又握住了他的手,逆五芒星与正五芒星背向而叠,彼此吸引:“普兰,答应我,这几年……我们都要好好的。”
普兰望进他的眼眸里,温和地笑起来:“嗯。”
这天晚上,当夜莺刚唱完第一支曲子的时候,乔伊亚早早地睡了。
普兰没有离开太远,他站在屋外,清冷的风夹杂着些许湿气钻进了衣服里,有些冷,握着法杖的手也微微颤抖。他捂紧领口,平复自己的呼吸,然后举起法杖,在空中划下了一道美丽的星轨。
“我以祭司之名奉上女神的锁匙,囚牢里的魂灵,你自由了。”
法杖顶端的猫眼石洒出了一圈银色的星辉,覆盖在乔伊亚的木屋上。周围树影里飞出了无数细小的萤火虫,围绕在普兰身旁,就像夏夜一场不可思议的梦。
午夜,西海崖。
咸涩的海风呼啸着卷过映加海,十几米高的巨浪在滚滚轰鸣中迎面扑来,击打礁石和崖壁,砸开了一道密而白的瀑布。一只成年长翼鸟立在悬崖最高处,向两侧展开了它长达十二尺的翅膀,蓬松的羽毛被海风吹出了一层层起伏的波浪。
它即将迎来生命中第一次真正的远行,快乐得不能自已。
普兰靠在它身边,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前,苍白的脸上写满了疲倦——打破女神的囚牢花去了他太多体力。
乔伊亚正在鸟背上沉睡,面容平静,神色安详。普兰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听他的心跳声,半晌,总算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在这片曾经因为诅咒而无法到达的崖壁上,乔伊亚的心跳平稳如常。
普兰知道,这代表他的乔伊亚终于不再被女神禁锢,可以真正地飞往自由了。
他掏出一枚金属吊坠,将细细的银链子挂到乔伊亚的脖子上,小心地纳入了衣领里。迟疑了一小会之后,他又解开乔伊亚腕间的木质手环,放入了自己的衣兜。
他低下头,亲吻乔伊亚的额心,滚烫的泪水一滴一滴砸了下来。
乔伊,我的乔伊,我会永远你,就像你也会永远我一样。
普兰看向长翼鸟,像父亲嘱咐孩子一样温柔地说:“小乌,你已经长大了,可以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我把我的乔伊托付给你,请你把他平平安安地送去维多利亚大陆,再也不要回来。”
小乌伸长脖颈,发出了一声清亮的破空长唳。普兰摸了摸它的颈羽,泪痕未干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月亮在浓云中穿梭,星辉照亮了翻卷的浪尖。
普兰后退一步,面对汹涌如怒的深海,平静地说:“小乌,去吧。”
悬崖边缘,小乌用力一抖颈羽,迎风展开了它宽阔的翅膀,接着前蹄悬空,后蹄猛地一蹬,身体似箭矢疾射出去,沿着一道完美的弧度擦过浪尖,逼向了水面。在快要沾到水花的一瞬间,它突然轻盈地斜刺上拉,向着月亮的方向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