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素一直很明白,其实苍景澄对他的好,比苍景澜对他的恶更加伤人,苍景澜讨厌的是苍天素,而苍景澄善待的只是艳姬的儿子。
没了苍景澄心爱女人留世血脉的标签,苍天素在眼前这个可以为了他牺牲一切的男人眼中,什么都不是。
这个男人是可以毫不犹豫抛弃余氏这个怀着他唯一骨血的人,从他身上索取父爱是非常非常愚蠢的事情。他在意的是艳姬的儿子是否安然快乐,苍天素的喜怒哀乐跟他没有一个铜子的关联。
所有人,所有人都是这样的,他们眼中只看得到他身上层层叠叠的标签和光环,没有人在意正中央那个赤裸裸、完全本真的他。
苍天素无声吸着气,他的呼吸很微弱清浅,胸口却烦闷拥堵,钝钝的痛从心尖上蔓延开来。
他就是一个笑话。
房门被人粗鲁地一把推开,段羽欢快满面地拎着一个大红色的酒瓶冲了进来:“素素,我明天就要走了,咱们今天晚上不醉不……”
大个子看了看站得很近彼此对视的两个人,又扫了一眼地上的狼藉,一把把苍景澄推开,黑着脸攥住了拳头:“滚开,你干什么?!”
他常年习武,臂力极大,此时心中着急全力施展,苍景澄重重摔在地上,伤了后臀,尾椎骨正正跟地面亲密接触了一下,忍不住哀叫出声。
屁股尾骨是人体很硬又相当脆弱的一个部位,很难被摔断,但是一旦遭受重击就会非常非常疼,也会非常非常麻痒。
苍景澄完全是条件反射,眼泪一下子就冲了出来,团成一团在地上滚来滚去,满脸痛苦神色,用手扣着地面,嗷嗷惨叫,只恨不能直接昏死过去。
苍天素眨了眨眼睛,名义上叔叔的狼狈模样很好地取悦了他。
苍国大皇子在段羽捏着拳头给了他几下后,才假惺惺出声拦住了护草使者:“阿羽,你怎么能这么对待李狗子呢?我们说话说得好好的,你突然冲进来吓了我一跳。”
“他没想对你做什么吧?”段羽非常担忧地拉着他上下打量,依稀记得刚刚进来的时候两人之间气氛是很古怪的。
“笑话,他能做什么呢?整个王府都是我的人,喊一声就能冲进来几百人。”苍天素分外受用,权当哀叫不止的苍景澄是个死人,凑上前在段羽耳边印下一个口水吻,“明天你就离京了,我让人置办酒席,咱们好好喝一顿,我为你饯行。”
第62章 晋江
苍景澜的生日临近冬至,当刚忙完了两位皇子成人典礼的礼部还来不喘口气就开始继续为万笀节忙碌的时候,又恰好赶上宁远大师被护送至京城。
无极大陆素日万分敬重鬼神,不过在苍天素一向的认知中,苍景澜对于神鬼之说一直采取蔑视回避的态度,倒有些不明白他此番大张旗鼓把宁远这么一个活佛接入京城是在打什么主意。
苍景澜这次确实动用了大阵仗,不仅派遣段羽带着上千正规军队前往大悲寺,等人到了后又特意带领着所有的老婆孩子连并文武百官一块站在城门上等候。
苍天素站在离得苍景澜最近的地方,只隔了尺余,默默低头盯着地上影子的移动,正自出神间看到前面的影子动了动,从动作上分析,应该是回过头来。
……
……回过头来?
苍天素抬起眼帘,正对上苍景澜的视线。
两人目光相撞,景帝心头剧烈一跳,不料他突然看过来,略显局促地牵动唇角,做了一个半成型的微笑表情,便迅速把头撇了回去。
苍天素心头一沉,身后站着的是满朝大大小小几百的官员,苍景帝如今行事越发没有遮掩了,万一被人看出什么端倪来,苍景澜不要脸,他可还是要脸的。
不不不,也许他本来也想让人看出来。苍天素嘲讽地牵动了一下唇角,他自然不会相信苍景澜真的十八年华春心动(……),发现了他身上某些以前未能发现的特殊人格魅力。
相反,苍天素连着数日思来想去,综合他名义上的父皇的行为,把它归结到这是苍景澜想出的新的折磨他的方法——而且还是格外有效的方法。
苍天素现在一想起来,就跟生吞活咽了一百只苍蝇,反胃到了极点。
众目睽睽下,苍景澜连着打了三个喷嚏,虽然没有人胆敢跳出来指责皇帝破坏了迎接得道高僧的肃穆庄严的气氛,但是他磨蹭了一下鼻头,仍然感觉到了三分尴尬——鉴于有某一个特定的人就站在他的背后。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苍景澜顺势回过头去,目光轻轻顺着苍天素的脸梢扫过,又看向依次排开的儿子们,一指视野尽头已经出现的浩浩荡荡的军队,笑道:“朕今日且要出对子考较考较你们,若为魁首,朕将重重有赏。”
作为皇长子,又是唯一有爵位的皇子,苍天素半垂着眼帘出列,代表众兄弟恭声应是。
两人站得更近了,苍景澜唇角的笑容顿了顿,定了定心神,若无其事看向前方,见军队中是骑兵走在最外围,冬天里的猎猎寒风吹过,马匹嘶鸣,马尾飘扬,沉吟了一下,道:“风吹马尾千条线。”
他说完漫不经心扫了一眼皇子们的神情,随手一指:“老三,你先来。”
有晓丝这个内应,景帝对于苍天素这四年来的军旅生涯不说了如指掌,也了解了一个大概,知道他未雨绸缪,在行文作赋上着实下了不少功夫。
苍景帝当然有信心苍天素肯定能立刻对出来,不过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