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剑觞没有睁眼,感觉四散,能感到有人走到他背后,然后轻轻环住他的腰,头搁在他肩上。
周围,是虽浓郁,却越来越淡的魔气。
“心魔。”谢剑觞闭眼道。
魔呵了一声,轻轻吻在他脸颊上,“我来见道长最后一面。”
“鸠占鹊巢,令人不齿。”谢剑觞掀开他,站起身来,手按在腰上的别有洞天上,冷眸带着戒备看他。
心魔微微一笑:“我就是他,他就是我,何来鸠占鹊巢之说?”
看他还是戒备,心魔长叹一口气:“聊聊吧,今夜之后,我就该走了。且如今在华山之上,我能把你怎么办?”
谢剑觞这才放松,撩袍坐在了仰天池旁。心魔蹭过去挨着他坐下,一手环住他的腰,令人意外的是谢剑觞这次没有呵斥他。
心魔也颇为意外,嘴张了几张,还是没说出来。
“说吧,今夜后,你会去哪里。”黑暗的沉默中,还是谢剑觞先说的话。
“我区区心魔,被强迫分离,当然是即刻消弭在天地间了。”这算是明知故问,心魔不明白谢剑觞为何问这个。
“他……”谢剑觞说了一个字又停住,夜幕中神色难辨,“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吗?”
“不知。”心魔摇摇头,“我醒来不过二载,且多半在沉睡,知之甚少。”
“但你知道他想要什么不是么。”
“因为我是他的心魔,就是他的yù_wàng。”
“你怎么来的。”
“他心有不解,yù_wàng被压制,所以自创心魔。”
“为何不解?”
“不知。”
几个问题,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点。
谢剑觞什么都没问出来,不说话了。
黑夜中仿佛心魔笑了一声:“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哦?说来听听。”谢剑觞亦嗤笑。
心魔更凑近了他,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他到底对你什么感情。”
谢剑觞无言。
“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心魔还在笑,“不过乐意一试。”
“如何试?”谢剑觞脱口而出。
“这样试……”心魔在他耳边呵了口气,忽然发力把他压在身下。
谢剑觞一惊,开始挣扎:“你要干什么!”
“便是如此试他。”心魔压制着谢剑觞不让他乱动,附耳低声说,“我最多还有半柱香的时间,不能对道长如何,还请道长配合。”
半柱香……
谢剑觞停了挣扎,任他解开自己腰带,脱下外衣和指套,摘下青云冠。
心魔在黑暗中叹了口气,把他抱了起来,抱在怀中。
“纯阳雪冷,委屈道长一会儿。”心魔低声道,“道长……再让我抱会儿吧。”
谢剑觞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心魔把他衣服捡起来给他裹着,宽了自己腰带,坐在池旁静静抱着他。
“我就要走啦。”心魔摸索着他的脸,摸到眼睛,落下轻轻一吻,“以后不会再来了,他杨楚月不会再有胆侵犯道长风姿,道长大可放心。
“这些时日我也想了很多,我为何存在,我为何而生,将会因何而灭。杨楚月心有不解,我不解更甚于他。第一次睁眼看这个世界,发现杨楚月满身都是血。他打伤了自己师弟,血是他师弟的。那时候他的戾气特别重,重到初生的我都觉得害怕——但他没有杀人,青玉流的琴中剑终于只是重重插入地面,差点没柄。其实按照那时他的功力,屠了半个长歌光明正大走出去,门主和李白也是拦不住他的。
“后来醒过几次,他戾气都还是那么重。我因他戾气而生,却不知他戾气因何而来。我听人夸他是天纵奇才,学识渊博,就不明白他本该是高高在上的长歌首席,心中为何会有这么重的戾气和疯狂。
“直到上一次醒来我看到了你,那时候发现他戾气减少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但那次我侵犯道长……实在是因为他内心所致。我是心魔,听起来是鸠占鹊巢的恶东西,实则是被他内心操控的,他这么想,我才会去做。我不过是把他所想付诸实践罢了。
“这一次醒来,他全无戾气,我就知道我该走了,时间到了,他没有不解,所以心魔就会消失。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道长了吧。
“道长曾问我和他的关系。我其实真的不太清楚,我由他创造,代表他的本心,实则被他操纵。所以应该我和他是一样的,不过只是他心中的暴戾之气罢了,是负面的他。平时的杨楚月太过于完美,我作为负面的他上不了台,常年蜷缩在他心的角落,看着他表面风光无限,心中却黯然神伤,之后渐渐疯狂。
“他应该是喜欢道长的。待会儿我走了,这个样子他多半要对道长倾诉衷肠。他这人很孤单,除了上次和这次,我每次醒来他身边都没有人。我能听到他内心的孤独和绝望,能听到他心里暗黑的哭泣,但他从来没说出来过。
“我希望道长能陪他好好听听。听他说话,听他弹琴,和道长的这些日子,是我能感受到他这些年最快乐的时光。
“还有,他最喜欢吃的就是竹笋,真的。
“道长,再不见了。”
轻吻如鸽羽轻轻软软落在谢剑觞嘴唇上。
魔气已经消失干净。
谢剑觞还是没有睁眼,好似睡着了。
抱着他的人也没有动,反而抱得紧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谢剑觞察觉脖子上有温热液体流过,才发现杨楚月竟然流泪了。
他不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