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滤与东阳的感情,在兄妹之中最深厚,所以更不好劝她在一旁等待,等自己把长姐接回来,自己并没有十足的信心,虽然会用上十二分的力气。
一时之间,秦王竟然找不到合适的劝慰或是拒绝的话语,可是却又不忍心让妹妹也一同冒险,两人就这么忽然沉默起来。
秦王殿下,仅只是不擅于表达,情感内敛之人罢了。
林滤看秦王不说话,只好自己开口:“七哥哥,怎么不说话了?”
秦王张了张口,闭上,随即还是开口说道:“我明知道你的想法,却还是不忍心在长姐安危未定的时候,让你也以身犯险,可是不让你去,你的性子又岂是轻易干休的?更何况,牵扯的偏偏还是长姐。我怕你遇险,更怕你不去,万一事情不够周全,你又失了见长姐最后一面的机会。虽然我会拼尽全力保长姐安危,但是这会儿却偏偏做不得半分保证。”
他的语调几乎没有起伏,缓慢而又滞涩,明明是安慰人的语气,让他说来,却带着金戈之气的强硬,竟显得几分笨拙。
“若是带兵打仗,我有把握,若是对敌谈判,我也有把握。可是如今的那个苏里,勇武有余,智谋不足。这种人,于刀勒发展,对咱们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处。但是于长姐回来一事,却偏偏是天大的难处。若是碰到个政事通达的,咱们只消以如今刀勒的危急状况相逼,再以阿夏与咱们的血缘亲情让其放心,然后许以若干年不动干戈,继续结盟的许诺,这件事情几乎毫无风险。可是偏偏遇上苏里,这种人,冷静的时候,还会顾虑大局一二,逼急了他,到时候不管不顾,只拼个玉石俱焚,那时咱们人在刀勒,人手有限,我怕护不住长姐,更怕又害你也陷入险境。之前西南的战事你也知晓,七哥可以为了你与长姐拼命,却不能为了你们在漠北擅开战事。”
林滤抿了抿嘴,只能说一物降一物,她甚至可以连昭帝的意愿都不顾,却没法对秦王的话视而不见。
不得不说,秦王与韩苏,这两种表达不同却同样赤诚的类型,真是克制自己最好的法宝。
林滤缓缓开了口:“皇姐的事情,七哥哥的目标还是太明显,苏里定会第一时间盯住七哥哥。我从去年见了皇姐之后,便开通了几道刀勒的商队,以商队混淆视听,反而成事的把握会高上几分。”
林滤轻声说道:“昭华城内,便有我的十二个暗卫。”
秦王摇了摇头:“他们帮忙有限,单是昭华城都不好出,更何况,还有边境驻军。”
林滤摇摇头:“这世上从没有万全的计策,何况到那时恐怕七哥哥会更令苏里的警惕,我这边反而机会更多。”
“而且,苏里虽然目光短浅,但却不是庸人,这个时候,只要不被他抓住把柄,他又怎敢动我分毫。”
“七哥哥,我既然来了,便是有了谋划,七分的把握,已经足够了……”林滤淡然的看向秦王,“昭华城,我是去的。”
秦王点头:“帝君那边……”
林滤淡淡的说道:“他如今毕竟不只是皇姐的弟弟,还是大昭的皇帝。既然他不忍心却又不甘心,无法做下决定……”
“那便由我决定好了。”
更何况,林滤低头敛了眼眸,皇帝哥哥这个时候,恐怕并没有心情管这边的事情。
☆、90取舍
帝京,慎思殿,大昭帝君的书房,房中挂着一幅字,上书“勤政”二字。
昭帝面无表情的看着手中的折子,这是林滤临走之时呈上来的,他本以为里面是这个执拗的妹妹就长姐东阳一事而对自己告罪的折子,于是便没有第一时间看。
因为他知道,林滤在长姐东阳的事情上是不会轻易罢手的,就犹如还是太子时候的自己,满心满脑想着的,都是踏破刀勒的城门,屠尽刀勒的铁骑,以报长姐东阳所受到的屈辱。他不止一次在梦中梦到自己带着大昭臣子、军士、人民,以最至高无上的礼节迎接长姐的归来,让所有的屈辱变成那时的荣光。
可是,在做了大昭国君之后,在有了迎接长姐回来的机会,他却又迟疑了。
千载难逢的机会,再也没那么美妙的局势,如果皇姐再留那里几年,是的,只要几年的功夫,大昭不但可以一雪数十年来刀勒施加于自身的耻辱,甚至可以将其践踏在脚下。而那时,皇姐不用像如今,连所有尊崇、地位、甚至名字都要抛去,她可以如梦中般,在自己与臣民的盛大迎接下回来。
但是,昭帝知道,这其中更有自己的私心。
年轻的帝君,没办法抵抗打败刀勒这一父祖都做不到的功绩,没法不对将刀勒的疆土收入囊内的诱惑动心。
但是他也不想,在当年长姐和亲之时,自己对父皇的失望,如今,再次映照在自己身上。他怕如今的太子也对自己失望,怕林滤对自己失望,更怕,皇姐回来,对自己失望。
说起来,只能是凡人的贪心罢了。
刚刚登位的帝君,还没有学会取舍之道,亦或者是,帝位,总是引诱着人类心底更多的yù_wàng。
所以,犹豫不决的昭帝收到林滤终究还是到达了燕州城的消息之后,这才打开了妹妹留下的折子。
然而,里面并没有关于长姐东阳回归一事的只言片语。
里面是长史韩苏在关于“解忧”一事的后续。
最后两策。
的确如林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