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冬坐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双腿浸在水里,因为冷而微微发抖。
玉河桥下的原本近乎枯竭的沟渠,因为这场雨而涨起了水。
既然叫玉河桥,那么这条不知该称为“沟”或是“溪”的水脉,就是玉河了。
雨水从桥上哗哗往两边流,流成了两片沉重的水帘。他脚底下的水也在哗哗奔流,往大海的方向。
喻冬呆坐了一阵子,慢慢抱着膝盖,徒劳地擦去眼泪。
喻乔山说的“无家可归”,像没有形状的尖刺,准确地击中了他一直不敢直视的软弱部分。
他确实是没有家的。陌生的父亲说对了。
有人从桥边走了下来。这个桥洞很少有人经过,但宋丰丰带他来玩过。
桥洞里还刻着宋丰丰小时候的字迹,是一个笔画不少的繁体字:豊。
宋丰丰原本叫做宋豊豊,这个字是爷爷翻着族谱起的,不能乱改。无奈宋英雄去给宋丰丰上户口的时候把纸条弄掉了,忘了这个复杂的豊字怎么写,落笔的时候就直接写了“丰”。
小时候爷爷就教宋丰丰写名字,一定要写笔画复杂的那个,边教边把他爸爸骂上一顿。
宋丰丰一开始学得很认真,可是到上了小学就发现麻烦来了:他太顽皮,不肯好好学写字,老师几乎每隔两天就罚他抄自己名字五十次。宋丰丰抄得太痛苦了,于是瞒着爷爷,抛弃了家谱里那个尊贵繁复的大字。
喻冬抬起头,找到他的人果然是宋丰丰。
宋丰丰紧紧挨着他坐下来了。
“好冷。”他抖了抖,缩起脖子。
他是在雨最大的时候在外面寻找喻冬的,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像是刚刚从水桶里钻出来一样。宋丰丰脱了鞋子,从里面倒出两股水,干脆放在一边不穿了,和喻冬一样把脚伸到流淌的河水里。
喻冬等他开口,但宋丰丰却一声不吭。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喻冬带着鼻音开口说话。宋丰丰总是见到他哭,这让喻冬感觉非常不好。他胡乱在自己脸上抹了几把,勉强振作起精神。
“猜的。”宋丰丰说,“回家吧?”
“……你没听他说吗?我无家可归。”
宋丰丰脱了校服上衣搭在肩膀上,闻言伸手拍拍喻冬的背。
“他这样的人说话能信吗?”为了安慰喻冬,他想了又想,“如果不想回去,你可以到我家里来。”
“我摆脱不了他……”喻冬捂着眼睛,虽然想控制自己但仍旧泄露了哽咽的声音,“我太没用了……他每次出现都会让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