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渊着九爪龙袍,金玉顶冠,慢慢踱到殿前,众臣正屏息静气地窥探着,就见皇帝在丞相前边停下脚步。
只听崇渊清朗的嗓音在德和殿回旋:“丞相禾后寒,于朕危难之中舍身护驾,身中剧毒,以皇家密药续命数月。幸得荣氏一门祖传之宝青凤回天丸,解其剧毒,安其心神,还其一命。”
众臣正琢磨着这话里的意思,就见皇帝郑重而缓慢地在禾后寒身前弯下了腰。
那是一个帝王能屈尊给以的最高礼节,他从来都挺直的好似永远不会屈服的脊背,此时正平坦地弓伏在禾后寒眼前,禾后寒瞳孔霎时放大,极大的震惊让他无法做出反应,满心满神全部视线里只有皇帝背上金线刺绣的九爪盘龙。
众臣的震惊不必禾后寒少,但他们并没有直接面对皇帝的屈尊这般冲击,大殿里的众多老臣神经霎时一颤,立马跪了下来。
群臣齐刷刷地跪了一片,大殿再无一丝声息。
禾后寒回过神来,刚要跟着跪下,就听崇渊道:“丞相救命之恩,朕永生不忘。“说罢直起身子,双眼凝视禾后寒,不待他张口,又道:“朕在一日,这天下,便与丞相共享。”
史官一直忙碌的笔杆子一顿,老史官抬起头,楞了片刻,又低头唰唰写起来。
禾后寒读了不少的史书经传,从未在哪本上看到类似如今这般情形,连句应景的套话都想不起来。半晌才回道:“皇上乃国之根本,为国捐躯天经地义,微臣不敢居功。”
崇渊微仰着头,盯着禾后寒,一双潋滟杏眼初露端倪,其中似有深意又有若孩童真挚动人。
他什么也没说,转身登上了金龙御座,朝底下仍跪着的众臣摆了摆手,一边的太监便扬声道:“众臣平身,上朝——”
那一日,禾后寒被加封为护国公,赐京城阮东街府城,又领了几十箱子的赏赐,金银宝器,名诗书画,奇珍异宝,丝罗绸缎堆满了厢房。
长长的皇家抬礼队伍穿过大街小巷,被夹道的京城子民敬畏而叹羡着。
禾后寒的名字连夜传遍了大江南北,又从夏天传颂到冬天,从孩子欢快的童谣中传到诗人长长的篇章里。自此,舜朝不论皇亲贵胄,走卒贩夫,甚至未出阁的小姐们,都知道了有那么一个人,他是封侯拜相,光宗耀祖,权倾天下的代名词,他成为了每一个人心中的愿望,他是舜朝的丞相,他的名字是禾后寒。
这时,离荣嘉禄领三万兵士抵京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丞相有何快(下)
禾后寒并没有搬到皇上赏赐的府邸里去,那处太大,他禾府少少十来个人,住不了那地方。他回了家,想了想皇帝那番说辞,不禁赞叹其巧妙圆滑。其中既包含了丞相数月不朝的原因,还为召回荣嘉禄乃至日后重用荣家寻得了一个自然而然的理由,同时奠定了他作为丞相对比其他众臣的非凡地位,其言辞之大义凌然更叫那些死规矩教条的老臣们无话可说。
管那些心怀不轨的大臣们信是不信,他们找不到破绽,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日,禾后寒洗漱过后,正要就寝,窗口就落下到黑影。
禾后寒奇道:“咦?还不到亥时,怎的今次如此之早?”
那黑影低声道:“皇上在芳菲楼等您。”
禾后寒心中诧异至极,他从前倒是听说过这个芳菲楼,那正是京城有名的花楼!此刻正该是花街柳巷最热闹的时辰,皇帝怎会到那地方去?去就罢了,皇帝今年十三岁,宫中掌管房事的大太监也差不多该教导他这些了,可这种事儿难道还要叫上他么?就算皇帝亲近他,看重他,也不至于连这些事都一同分享?
禾后寒心中一团乱麻,胡思乱想,崇渊在史官面前连天下与他共享的话都说了出来,说不定在皇帝心中,这些都是小事?
就听那黑影又道:“丞相从后门进去即有人接应。“说罢身形一动,竟似要独自离去。
禾后寒一怔,立刻喝住他:“你急什么?“
那人身形一僵,不知如何回答。
禾后寒心中一转,就明白恐怕是上次他教训了那死板的暗卫,结果这帮家伙长了记性,都不敢与他多呆了。禾后寒心想这帮暗卫忠诚可靠,武功又高,但个个儿不知变通,全都一根筋似的,简直和木头人差不多。
禾后寒无奈道:“本相未曾去过芳菲楼,你在前边领路。”
那人恍然,忙道:“属下考虑不周,请大人恕罪。”
禾后寒吹熄了烛火,掀开窗扇翻了出去,叹道:“这其实不怪你们。”——皇家训练出的暗卫自然是皇帝最想要的,皇帝最爱听话的棋子。
两人一路沿小道疾行,不多时就到了那一排排双色灯笼的地界,禾后寒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难免好奇紧张,不过更让他不安的却是皇帝。
但等他到了皇帝呆的包间,却发现自己显然是想歪了。
屋内既没有软玉温香,红粉佳人,也没有清倌舞伎,只有一张四方桌上摆了几道小菜。崇渊坐在一旁,心不在焉的样子。他一副富贵人家小公子的打扮,又生得绮丽俊俏,看起来倒真有点花花公子的架势。
禾后寒一进屋,看皇帝这样子就知今晚恐怕是有大事,不过他只做不觉,先跪在地上行了个礼。
崇渊摆手道:“爱卿日后私下里不必行跪拜之礼。”
禾后寒谢过恩,坐在皇帝对面,这才开口问道:“不知皇上今日叫微臣来是有何事?”
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