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背影,他才现出身形,奔着那个土山坡而去。
还没靠近,唐宁便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几乎让他不能再进一步,他连忙用袖子捂住口鼻,却觉得脚下不对,挪开一看,是一小截白色的指骨,唐宁大学学画的时候学过人体构造,甚至画过一个星期的骨头,他当然认得这是指骨没错。
一股寒意爬上脊背,他猛然抬头远望,整个人便呆住了。前面荒凉的山谷里到处都是死人,成了一把骨头的,半腐烂的,还没腐烂的,几条野狗在翻来翻去,简直是人间地狱!
唐宁喉头滚动,手脚冰凉,几公里外便是繁华热闹的溢州城,谁能想到仅仅几公里便是天堂与地狱的距离!唐宁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当初读书时课本上写的,吃人的封建社会。当时他还不以为然,以为那只是一种夸张的修辞手法,然而,那一点都不夸张,封建社会确实是吃人的,而他所呆的便是这样的封建社会!
“啊!俊哥哥!”舒鸿宇尖利的喊声划破周围的死寂。唐宁回头望去,就见金永福抱着舒鸿宇从后面赶了过来。舒鸿宇向着一个方向努力够去,脚不停地踢打这金永福。
金永福死死抱着他,满头大汗地走近,“这是溢州的乱葬岗,平时都没人过来的,呸,我怎么来了这鬼地方,真是晦气。”
唐宁没有听到金永福的话,他顺着舒鸿宇指的方向,看见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孤零零的躺在一堆碎骨中间,他衣不附体,身上满是黑紫的斑痕,没一处好皮肉,脖子上的勒痕醒目得刺眼,他睁着眼,舌头微伸,显然是吊死的,他果然如他所说的,死也不去那个地方。
那些人居然连个麻袋都不给他遮体,唐宁愤怒着,悲哀着,无力着。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那些人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折腾死了一个鲜活的生命,堂而皇之地扔出城,没有人指责他们,没有人惩罚他们,没有人为此良心不安,一切仅仅因为一张薄薄的纸,仅仅因为法律承认这张纸,仅仅因为有的人,命如草芥。
唐宁从金永福手里接过挣扎的舒鸿宇,抱着他走到他的俊哥哥身边。舒鸿宇挣脱开唐宁,扑通跪下,伏地大哭。
唐宁看着这个依稀可以辨出清秀轮廓的孩子,酸楚难当,他不认得他,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却知道能在危难之时帮助别人的人都是值得敬佩的,而他能给他的也只有死后的同情。他慢慢伸出手,想阖上他的双目,却被一双手抢了先。
赵谦阖上孩子的双目,深深叹了口气,拍拍唐宁的肩膀,“我已经让金永福去买口棺材,再雇几个人过来,我们能做的不多,也只能好好安葬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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