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文件夹教授似乎也有些失望,端起不锈钢杯子喝了口水,视线转移到笔记本电脑上,不知在看什么。
舞台中央的锦盒换了只稍小一些的,故弄玄虚的音效过后盒子缓缓开启,是一卷古书,主持人示意众人离座近看,林言在玻璃匣前站了一会,返回座位写下答案:“真品,明代刊本南戏《白兔记》,嘉定宣氏墓出土。”
这件东西他在上海博物馆见过,林言想,这次讲座倒像是古董鉴赏会,怪不得能吸引这么多人。这一题结束后又有一人在观众的鼓掌和吹口哨声中离场,空出了第二把太师椅。
题目一道道推进,判别逐渐有了难度,一支仿造的惟妙惟肖的嵌宝石葵花金簪难倒了三个人,而接下来用“磨款”手法仿制的一只斗彩蔓草纹荸荠瓶让林言也犹豫了许久。每一件藏品的真伪公布后教授都简单点评两句,算作知识普及。座位一只只空了出来,第八样展品放出时场上已经只剩两人,林言往右侧扫了一眼,一起撑到最后的竟然是那psp男。
看起来漫不经心的样子,没想到专业素质还算过硬,林言把冰凉的手心贴在脸上降温,长长出了口气等待下一道题。
红袄裙手里捧着一只精巧的纸盒,并不先展示给观众看,而是径直冲林言和psp男走过来,示意他俩将位置换到一处,接着将纸盒打开,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副扇面。
水墨金笺的扇面本身并不出奇,保存也甚不完好,扇骨轻微破损,水墨山峦处有氤开的痕迹,凭这种品相,如果不是出自名家之手很难在民间拍卖中标个好价钱,然而当扇面上的题字露出时林言和psp男不由同时倒抽了口凉气,扇子上几行运笔不羁的诗文:“野水平桥路,荒鸡落叶村。归人侯溪渡,稚子扫柴门”,让两人吃惊的是跟在题诗后的三个小字:唐寅写。
林言的心跳不由加快了,如果是唐寅真迹,那他面前的这副扇面至少价值五十万,把这么贵重的东西带到学校来真的不怕被人抢么?接着大屏幕上放出扇面的清晰照片,不出林言意料,观众席中响起一片惊呼,主持人的声音也被湮没在嗡嗡议论中。
文件夹教授有些不耐烦,对着扩音器轻咳了一声,示意观众将注意力转移到活动上来。
林言仔细端详眼前的浅棕色扇面,禁不住开始犹豫,唐寅画作是在书画领域中极难辨别的一支,他本人画风多变,很少在画上注明年份,难以根据时间来推测画风的变化进程,因此市面上伪造,或者冒名者数不胜数。老实说判断这种作品,仅凭作画风格、年代和印章落款只能揣测大概,最关键的却是鉴赏者本人的眼力和灵感,极端熟悉作者风格后在看到作品的第一瞬间凭感觉一眼定生死,这既是长年累月练就的能力,也是一场运气的赌博。
建国初年许多收藏爱好者凭借这种能力在拍卖会上捡漏一夜暴富,而对林言这样未出校门的学生来说却太难了。他皱着眉头仔细思忖,这副扇面无论作画风格,目测年代和字迹都几乎毫无破绽,虽然与唐寅其余的山水画小有偏差,但运笔间的雄浑潇洒之气却明明白白给这幅画打上了标签。
应该是真迹吧……林言咬着笔杆犹豫,真迹的真字写到一半时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了,萧郁蹲身下来细细打量着扇面,手指在红印处轻轻划过,似乎很诧异,半晌对林言摇了摇头,把着他的手把白板上写了一半的“真”字一笔勾掉了。
“看了半天,还没找出门道来呢?”psp懒洋洋的往林言旁边倾了倾身子,满脸不屑的表情,见林言还握着笔犹豫不由嗤笑了一声,“还以为你多牛逼。”
那文件夹教授正百无聊赖的盯着笔记本发呆,听到这句话不由回头,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两人。林言刚把注意力集中在画作上忘了紧张,一抬头对上教授的目光,脸颊腾地又烫了起来,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叫苦,本来计划无论结果如何都等活动结束在后台堵教授问个明白,现在的情况恐怕输了他还真丢不起这人。
“快点快点。”psp用笔在桌上戳了戳,发出咚咚两声闷响,“早弄完早回家,太没水准了。”
教授听到这话有点下不来台,转过脸捧着杯子用喝水做掩饰。
真是没礼貌,主人公还没走呢,林言捏了捏手指关节,尽量不动声色的用口型问萧郁:“有把握么?”萧郁点点头,苍白的手指抚着喉咙,皱眉想了很久,似乎费了极大的力气,缓慢而沙哑的说:“……我画的。”
林言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看萧郁,又看看那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