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含笑看着他喝粥的模样,那样温驯又那样安静。忽然就觉得,这人的身份来历已经不重要了,他和陈家究竟是什么关系、一路跟着他到底所为何事也不再重要,能有这么个人肯为了他流那么多的血,这本身就足以让他交付出自己所有的信任。
到了第四天,吴邪身体大好,张起灵也恢复了元气,三人便打点了行装起身上路。这小村本离扬州不远,三人一路无话,还未曾天黑就进了扬州城。
一入城胖子又神气了起来,拍着吴邪的肩膀说:“吴邪小天真,这几日你与小哥都辛苦了,哥哥今天就带你们去那新月楼。我看你们俩受伤初愈,八成是只能看不能吃,真是可怜。不过哥哥也不是那种幸灾乐祸的坏人,今天你和张小哥的费用咱包了。眼看着这天就要黑了,咱们先赶到新月楼打点好行李住下,然后好好吃一顿,你们也别给胖爷省钱,捡着贵的点,唱曲子的姑娘也要找最好的,先让眼睛耳朵过过瘾,等过几天精神养足了,咱再带你们开开荤。”说着便牵着马大步走在前头。
吴邪也不赶上去,在背后笑着答话:“好你个胖子,居然还是新月楼的常客,正事不怎么麻利,寻花弄蝶倒是行家里手。”
胖子转过头来笑:“公子哥儿就是公子哥儿,这新月楼咱确实是常客,可却不是寻花问柳的常客,这边的扬州瘦马琴棋书画虽佳可胖爷不好这一口,一般的好皮肉私窠子价钱还不及新月楼姑娘的十一。只不过这新月楼是你们九门霍家的产业,江南有名的江湖豪客汇聚之处,无论是探听江湖消息还是买卖不好出手的红货都得到这楼里来坐一坐。所以新月楼的姑娘虽好,但却不是靠着皮肉买卖过活。胖爷我以前来过江南两次,哪一次没在这新月楼呆上三五天,焉有不是老客的道理?”他眼珠子一转手往腰间的钱袋一拍“不过这一趟胖爷也算是发了小财,少不得要光顾一下里面的姑娘,也好回头和北地的朋友们吹吹牛。”
吴邪听他说得有模有样,到也不像是在瞎扯,就与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牵了马慢慢地走,顺便也看看扬州的风土人情。
胖子熟门熟路,没多久便将他们领到了地方。那新月楼果然十分气派,三进的院子,四层的楼,且那楼不是单单一座,而是一整个布局精巧的群落。从门脸儿看来这里就是个颇风雅的酒馆,但据胖子说,内里却是别有乾坤,一二层都是招待人喝酒吃饭的地方,酒菜都是扬州城里上好的,连厨子也是江南一带数一数二的;三层是个带天井的花厅,平日里若有什么知名的琴师、舞姬、歌者到来,便都在此处表演,届时四楼里的雅间坐满了扬州城里的达官显贵、武林豪杰,寻常的财主散尽千金都未必能争得一席之地。到了每月中旬,三四层便成了举行交易的场所,唯有被选中的客人才能上去。中庭以后据说是一片精致得不得了的园林,也就那让无数英雄流连忘返的销魂窟,但是这里的姑娘都要价极高,胖子至今还无缘得见。
三人大摇大摆地走到门口,早有伶俐的伙计来帮他们牵马,另有干净利落的跑堂将他们迎了进去,引到靠窗边的一桌坐下。
胖子鼻孔朝天,一副大爷的派头:“去,把你们的好酒好菜都端上来。爷们的马也给好好伺候着,捡上好的草料豆饼喂,掉一点儿膘胖爷拿你是问。”
新月楼里的伙计都是见过大世面的,瞧他那模样就知道是有钱的财主,马上连声称是,那态度不吭不卑,七分奉承里还透着三分原则,一看就是饱经世故。
三人走到桌前坐下,菜肴还不曾上来,一直口若悬河的胖子忽地脸色一凝闭上了嘴,盯着邻近的一桌皱起眉头。
吴邪扭头一看,见那一桌坐了两个短装打扮的汉子,其中一人生了张浓眉大眼的国字脸,看着到有几分眼熟。再仔细一思量,心中顿时叫苦不迭,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吃个饭还遇上这人了呢?
那人显然也看到了他们,面上露出惊讶的神色,随后与同伴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便往他们这一桌走来,满面堆笑地拱手道:“多日不见,三位别来无恙?”此人正是当日在盈川县外官道旁的茶摊旁与他们起了争执的曹镖头,那太平镖局本就地处扬州,他出现在这新月楼到也合情合理。
吴邪见他并没有要动手的打算,不由得心生疑惑,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嗯啊”了几声,胡乱应道:“无恙,无恙。”
胖子看着眼前的情形,心下已然明白了几分,尽管仍将不虞之色挂在脸上,却还是抱了抱拳:“曹镖头,既然误会业已解除,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大家互不相扰,那日之事便就此作罢了。”说完便转过脸去再不看他,俨然是要赶人的架势。
曹镖头被他说得好不尴尬,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踌躇了半晌才道:“那伙贼人已被会稽陈家擒获,镖也一并追回来了。当日之事确实是我曹某人的错,今日在这里偶遇也是缘分,不知三位可否赏脸和在下吃一顿饭,也好为那件事陪个不是。”
胖子一张嘴便想拒绝,吴邪赶紧拉了他一把,小声说了句“得饶人处且饶人”,于是改口道:“正好我们兄弟也饿了,既然曹镖头盛情相邀,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那曹镖头面露喜色,与跑堂的伙计打了声招呼,将他们三人带上二楼,寻了一个清静的雅间坐了,好酒好菜摆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