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两回事情!”
“是了,”慕歌青点点头,“可名门正道的重信诺还分什么事情么?”
沈琼华心神松了几分,此时瞧着那两人,背过身偷偷地小声笑,听他两人仍是争论不休,向着一早到他身边处帮着理书的温言道,“若是我们此刻走了,他们也是不知的。”
温言不及答话便听祝归时大喊道,“不可能!沈琼华,你别动这心思了,我看着你呢!”转而又回了脸与慕歌青愤愤道,“你是在胡搅蛮缠!”
温言接了沈琼华手上的竹简,淡声道,“我们理罢书册便走。由着他们两个疯癫去吧。”
沈琼华嘻嘻笑着,正要传言给祝归时听,却见他手握承影剑柄,立时急道,“祝公子,不可动刀剑!”
祝归时手上一紧,生生止了拔剑的念头,凑近慕歌青沉了声色唬他,“等出了这山,我砍了你。”
慕歌青满眼无辜,“我满身伤痕,你正门大家所出,竟要趁人之危么?”
祝归时说不出话来,剑不能出鞘,只得伸了手指去戳他肩上的伤处,听得慕歌青闷哼一声,瞬时心间爽利至极,笑着与沈琼华道,“来来来,我帮你。”
沈琼华摇摇头,“我有阿言帮我。”
祝归时一怔,想要戳他的额头,眸眼余光却见温言淡着面色盯着他,立时收了心思,只不甘道了一句,“没良心。我也不稀罕帮你。”
沈琼华嘻嘻地笑道,“慕歌青稀罕你帮,何况他肩上有伤,更要你去帮了。”
“温言,你管管你的人,别教他总是这般胡说八道!”
温言看也不看他,抬手放了一册书,淡声回道,“他处处皆好,我管他什么。”
“是了是了,你每每都是这般说辞的,我怎么如此记性,又指望了你了。你的沈琼华哪里都好,天上的神仙也比不过他!”
最后那句赌气一般的言语直教沈琼华欺在温言身侧笑个不停,手上抱着的书颤啊颤的简直要跌落到地上去。
温言将人揽了,要他靠了自己半个身子,手上理着书册,头也未抬,淡定回道,“他确是你说的那般。”
祝归时自觉是吃了亏,苦思冥想如何回击,又听慕歌青在另一侧的檀木架子前念叨,“如今的正道名门是教了什么样的弟子,见着重伤在身的人,连些理书的小忙也不帮着了。”
祝归时两步过去,抓着慕歌青手上的书放到高架上,“我现下高兴,不与你计较。”
慕歌青在一旁乖乖抱着书,笑道,“祝公子不愧为江南温家所出。如此,我倒是更仰慕了它几分,定要拜师入门不可了。”
祝归时不去理他,只一心理着书册。
满地的书册依着先前的位置一一复原,沈琼华细细看了半晌,轻轻灭了烛火。
残星未退,四人就着熹微天色回眼瞧了,唏嘘轻叹几声,终是向着庄门去了。慕歌青与温言闭合了庄门,转眼便见沈琼华与祝归时肃哀望着钟景云。
这人一生天纵奇才,封神盛名驰骋江湖,己身一片情意痴痴却未能圆满,纵是百年流光已淡,仍是令人深觉痛心。
那只雪虎不知从何处蹿了过来,头上顶着一团未融的雪,身后随着的几只幼虎圆圆滚滚,小跑着踩在雪地里,对着沈琼华呜咽出声。
沈琼华矮身任由几只小虎轻扯他的袖口,轻轻与那引路雪虎道,“我们该走了,还要劳你引路了。”
雪虎歪着头瞧他,簌簌落雪中更映得琥珀瞳色水样清澈。
温言走过去,揉了揉那虎的额头,另一手递了张薄纸给沈琼华,赫然是先前钟景云写予季为安的信言。
沈琼华接在手里,探手入怀,将那断簪俱皆放在信纸上,要雪虎瞧了瞧,“我们一行确是该走了。我们非是钟前辈一心相候的人,留在此地实是叨扰了他。”
言罢起身,将手里的信连着断簪一齐放进了钟景云怀中,“钟前辈,白玉素簪归还你手,我们这便走了。”
温言执手行礼,“多谢前辈百年前的慷慨赠佩。”
祝归时觉着胸腹中诸多言语,却是一字讲不出,只得随着慕歌青行了大礼,沉默着行离华庄。
四人走在廊桥上,沈琼华回眼瞧着红门前的钟景云。那几只幼虎乖乖趴在他的脚下,遥遥瞧着这方。此间短短日夜,竟像是身在幻中,得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