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众位法师都是一惊,而侍卫们看到变故陡生,也冲进山门来,此时院中还有另一个扫地的僧人,看到同伴被擒,也急切地向后院逃窜。
狄仁杰指挥侍卫们去将另一人拿下,自己向尉迟真金这边走了过来。
“大人!为何拿我佛门弟子?”一群大小和尚们都围过来,方丈和几位法师都连声诘问狄仁杰。
狄仁杰看着这个僧人,相貌与记忆中并无多大变化,只是没了头发,胡子更密更多了。缓缓地说出答案:
“此人是被悬赏通缉的要犯,曾任扬州刺史,前日领兵作反的徐敬业,徐大人。不是灵隐寺弟子。”
说完之后他扫视着周围的一群人,看到他们的面上均是惊愕不定,不似伪装出来的样子,看来定是不知道此人的真实身份。
侍卫们将另一名逃窜的僧人扭送回到院中,两人被五花大绑,送到了方丈的禅院里。
禅院里只剩下方丈清远法师,狄仁杰,尉迟真金,还有两名逃犯。
“你,定是名满天下的骆宾王。”
狄仁杰看着那个想要逃窜又被捉回的僧人,一副文绉绉的样子,便推断出对方的名字,骆宾王尚在惊讶,而徐敬业则始终怨恨而又疑惑地看着尉迟真金。
“太后命本巡抚使巡视江南,暗访此二人下落,活捉徐敬业和骆宾王带回神都,徐敬业领兵作反,本已是死罪,太后特宽免之,令其不死,家人亦得宽免。而骆宾王,太后惜其文才,留待重用。”
狄仁杰将此行的目的说给方丈听,也是说给那二人听,此刻对他来说,真有一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
“你若有话说,我解开你的舌厌穴,只是不要乱说才是。”尉迟真金看到徐敬业似乎有话要说,提醒他不可泄露自己身份,才为他解开穴道。
“四年前大人就已不在神都,为何罔顾亲戚情面,秘密随同狄大人来此捉拿我等?适才怕我识破你,想来必定不是武氏派你来的。武氏翻覆无信,狡诈多疑,若我跟你们回去,未必能得活命,你们送我去神都,我也会在武氏面前,供出你二人勾连一气,居心叵测,拉你二人陪葬,到时大家都讨不了好去。”
满朝文武都知道尉迟真金当年无故从神都失踪,徐敬业任扬州刺史之前,在长安也听说了这事,他这样恶狠狠地一说,果然让狄仁杰和尉迟真金内心有几分戒惧。
“在下不会效忠于武氏,狄大人如若怕交不了差,杀了在下便是。”骆宾王也不肯去神都。
捉了他去可以交差,也避免了再有相似之人被无辜杀害,可是若真的捉了他去神都,他供出尉迟真金一直与自己在一起,这该如何是好?
看他踌躇不决,方丈法师突然在旁言道:
“两位大人请到这边来,老衲有一副画请两位赏鉴。”
左边墙上挂着一幅画,从装裱上来看,应是有些年头了的旧作,画上身披重甲的将军,正是鄂国公尉迟敬德,他取下了头盔,看得到一头红发,一双蓝眼,只是胡须豪放,向外恣意张扬,他在松树下席地而坐,双锏放在一边,与灵隐寺方丈一同讲论佛法。
“这画是五十五年前,尉迟敬德大人到灵隐寺捉拿叛贼,与方丈相会后,方丈所画,那时老衲还不到二十岁,有幸得见国公爷尊容。如今也是有缘,与‘郁’大人相见,此画便赠与大人了。”
方丈将那幅画用竹杆挑下,装在盒中,双手递到了尉迟真金手上,微笑看他时,仿佛表明自己看出了对方是谁。又向狄仁杰言道:
“老衲早已听闻,徐敬业和骆宾王已被擒获处死,想来赏钱都已被领走多时了,大人回到神都,向太后回禀,他二人在佛门胜地,定会修心养性,老衲会对他们严加管束,以佛法教化,请太后放心。”
“这……”
“狄大人放心,他二人从此后必不会踏出灵隐寺半步,与寺中仙佛,一同隐于山林。”
“也罢,狄某回去向太后禀明你二人下落,容你等在灵隐寺修行,望各自珍重性命,勿再累及家人及无辜百姓。”
狄仁杰回到行驿时,已是深夜,他与尉迟真金几番讨论定下措辞之后,连夜修书派人送往神都,禀告了徐敬业躲在灵隐寺,骆宾王不愿出来效忠之事,并指出有无数无辜百姓被连累而死,望太后网开一面,诏告天下,宣告徐敬业领兵事败,已被手下部众杀死,终止这次悬赏缉拿。
太后最终同意了这样处置的方式,又命狄仁杰安排一队兵士,常年驻扎在灵隐山麓下,盯梢徐敬业与骆宾王的动静。过了三年之后,看他们无甚动静,才慢慢撤离。
而徐敬业,也在灵隐寺修成了高僧,直至九十二岁圆寂。
后话不叙,徐员外因被徐敬业连累,一家人生活逐渐艰难起来,先是生意逐渐碰壁,再就是来求亲的人家,渐次来把儿子的庚帖都要了回去。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么,反正这一日三餐还是有的,不要惊慌。”徐员外和青岚安慰着儿子儿媳和女儿,一边招呼他们吃饭。
还剩下丁家和狄家没有把庚帖要回,不过徐员外已经不对这事有什么想法,只想平平安安地过日子,给女儿找个踏实可靠的平常百姓家嫁了就好了,于是他派人将两家的庚帖都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