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长安访道学经,师父让我到郊外采药,我骑着马走着走着,到了感业寺旁的河边。”
明崇俨告诉他们,他遇到了这一生不能忘怀的人。
“我看她在河边痛哭,一身粗布衣衫,仍难掩她天姿国色;她手上起了不少冻疮,说是在感业寺里被住持欺负,时常刻薄;想念情郎却不能相见;她让我将她的一首诗,带给情郎,我知此事艰难,便在她的情郎到上清宫听讲道经时,扮成一名小道士,将她的诗放在茶碗下,送到了她的情郎面前。”
感业寺?沙陀忠作为回纥人,来到大唐的时日刚好二十年,他自然不知道。尉迟真金却知道这是当年天后出家为尼之处。
“我知道是我的功劳,将她从感业寺拯救出来,我见她第一眼,就喜欢了她,她如愿以偿,嫁给了她的情郎,我依旧思念如狂,虽不能与她有何瓜葛,但我只要看到她每日平安康泰,便觉得幸福了……”
“明大人!”尉迟真金突然厉声阻止了明崇俨再说下去。把在旁听得感动又入迷的沙陀忠吓了一跳。
“尉迟大人真是心思细密。太晚了,今晚就说到此吧,沙陀兄弟,也去歇息吧。”
明崇俨将沙陀忠劝走后,又对尉迟真金说:
“尉迟大人,今日之言太过荒诞,但明某恐怕还会遇到今日之事,我有几封信,想拜托你,转交给她。当然,是在我死后。”
尉迟真金脸上犹自惊疑不定,问道:
“这样的秘密,为何告诉我?”
明崇俨笑道:
“大人今日有救命之恩自不必说,大人与狄大人之情,明某也不是不明白。两个秘密交换,相信大人不会说给第四人知道。”
他看到尉迟真金脸上突然变色,又安慰道:
“明某不会把大人的事说出去。而大人懂得苦恋之人的痛苦,却又比沙陀兄弟更有机会见到她,等我去后,将我的三封信交给她,让我放心地离开这个世界。”
这个夜晚凉风习习,可尉迟真金无法入睡,他又听到明崇俨完整地念了那首诗给他听。
明崇俨却在旁边那张床上,沉沉睡去,除了受伤之后倦怠,大概因他讲出了秘密,可以解脱,而得知秘密的人,却异常沉重。
到了清晨,上朝之前,沙陀忠来叫醒他们时,尉迟真金才睡了一会儿,他睡眼惺忪的起身,沙陀忠准备好了洗漱的巾帕给他用,还跟他说那只轻弩很新,看来刚打造不久,选用的木头和牛筋的材质也是上好的。
“你先将这东西带去大理寺,我与薄大人下朝后一起过去。”
明崇俨上马之前,沙陀忠小声地对他说:
“明大人是要我像你一样,将自己的情埋在心里,看到对方平安,就够了。对吗?”
他轻轻点头后上马,与尉迟真金一同离开了医馆,他端坐在马上,坐得笔挺,呈现出一副完好无事的模样。
退朝之后,两人将昨晚遇刺的经过禀告天后,天后自然盛怒,要尉迟真金率大理寺人秘密调查,并要明崇俨时刻小心。
明崇俨回到自己住所,整理了两三天,将一些医书,药方,解毒丹药,易容术,道术的各种道具,都整理出来,拖了一车箱子坛子等东西,到了王溥的医馆,把这些东西交给了王溥师徒。
“喂喂喂!你还没死啊!就把这些东西给我了?!”
王溥在后面喊着,明崇俨却自顾自地走了。王溥摇摇头,叫来胖徒弟把东西全都搬进医馆去了。
明崇俨又到尉迟真金府邸,告诉对方,他将自己那几封信,埋在天台山,当年他们四人相遇的那个草庐,旁边的某一棵树下。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明崇俨行踪不定,大理寺诸人开始调查,近日是否有匠人打造了一批精良轻弩,以期获得线索。
明崇俨可以易容躲藏,而尉迟真金则不能,在距离狄仁杰丁忧期满,回到神都尚且还有两个月的时候,神都终于发生了一件大事。
门下省侍中,尉迟真金的府邸,在一场大火中化为焦土。
尉迟真金不知去向。
之所以薄千张在向天后禀告时,用了不知去向这个词,是因为尸体没有找到。
与他一起失踪的,还有沙陀忠,以及尉迟真金的仆役赵四。
陛下听到这件疑案,也是旧病复发。
明崇俨在接到为陛下诊治的命令后,在进宫路途中,被人射杀,这次,尉迟真金没法再保护他了。
后来,天后身边的女官上官婉儿,回忆起天后当时的表情,觉得尉迟真金的事,只是让天后皱紧了眉头,捏紧了奏折。而明崇俨的死讯,却让天后突然失态,抖掉了一只茶杯。
上官婉儿十五岁了,被天后收为女官,当她听到尉迟真金不知所踪时,心里还是希望对方死掉为好的,只是面上不能表露出来。
与她同岁的太平公主,在这一年风光大婚,嫁给了薛绍,婚礼的鲜花铺满了神都的大街。因为陛下也觉得,明崇俨死了,自己的眼睛,恐怕也不能再等了,趁着还看得见,要看到自己的女儿嫁出去。
狄仁杰在梦里看到一片火海,却不知何意,当他丁忧期满,返回神都,站在侍中府邸那片烧成焦土的地上时,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栽倒在地上。
邝照把他拉回了马车上,只问了他一句,你的竹节玉佩,是谁给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8 章
狄仁杰从并州回返神都,上朝时未见到尉迟真金,也未见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