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里摇头,“我,我也不知道会在这里遇见你,我是想随意看看剧。”
佳子的笑容深了起来,她回头朝等候他们的同伴挥了挥手提前告别,再看佑里似乎有些尴尬,“我正准备去你住的酒店。”
佑里将咖啡杯扔掉,“好巧。”她如鲠在喉。觉得此时任说哪句话都是怪异。
两个人并肩走在街头,光怪繁华的异域,不适应的语言,没有东京的雪,没有黑绸伞沿滴下的水珠,没有红豆包寿司照烧的香气,有一个默然无语的佑里,一个怀孕茫然的佳子。物移人非。
两人走到街口尽头,佳子招了辆出租车,报上地址后她和佑里坐在后面。佑里想了想,“我还有接近一个月都在的。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佳子轻轻摇头,“不。”
房间内,佑里替她端上热牛奶。她看着窗外跳跃的车流灯光,“多久了?”终问了出来。
佳子咬唇,“不到三个月。”
佑里肩膀一抖,“医生怎么说?”
“一切正常。如果生下这个孩子,我可能要告别舞台,一切看恢复情况。”佳子似乎慢慢有了主意。
屋内安静地可以听见回声,佑里思考了会,“如果,生下来,我可以休学一年照顾你。”
“为什么?”佳子问。她的声调再也无法平静。她不知道如何面对佑里。佑里说“等着我”,她就来了。这个人总是言出必行,让自己安心,又让自己无比愧疚。她今天的日程都可以暂时取消,她非常想快些见到佑里,但是她害怕。所以用拙劣的理由欺骗了佑里和自己,她伤了佑里,怕看见她双眸里的失望。今天在街头,猛然看见佑里孤单单的身影时,佳子几乎要哭出来,她冲过去,想抱住佑里藏进她怀里,但看见佑里闪烁了片刻惊讶后就欲言又止地模样,她停下来了。
佑里眼下有无穷无尽的心事。无穷无尽的问题。但她依旧沉默。
“如果,你方便的话。”佑里坐到佳子面前,垂下的头发遮住了她的眼睛。
“我不会结婚。”佳子说,“是我不好,这个孩子,有面世的权利。他,是同个剧团的——”
“早点休息吧。”佑里打断了对话,夜深了,两个人的呼吸都显得沉重。
“我,可以留下来吗?”佳子问,她不敢流露出期望。
良久,佑里回答,“好。”她朝佳子扬起笑容,“我先去洗漱。”
洗手间里,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佑里将脸沉入水中压抑地哭着,她懂得变化是人间的主题,但佳子的变化,为什么都没有自己的陪伴,等她们再见时,竟然是这样的境地。
佳子靠在门后,眼泪也无声留下。对不起,佑里。她的下唇被咬唇血印,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没来国外。
第 12 章
以前芭蕾舞校时,佳子和佑里都曾在对方家里过夜,两个女孩共拉着一床被子盖住半张脸,在被窝里谈着现在,畅想着未来,知道家长敲门,“快点睡啦,明天还要练舞呢。”两人同时对望笑了下,然后约定般的,“一起数到十就睡觉。”数声中,佳子记住了佑里特有的香味,而佑里深深刻下了佳子的气息符号。那是年轻的、纯真的味道。
几年过去,酒店内的的大床上,佳子佑里分别置于两侧,佑里整个人几乎贴紧在床沿。两个人各自聆听着对方的呼吸,很深,很深,像是从心里溢出地滚滚混流要找到出口。
“佑里,睡不着。”佳子说。
佑里没有翻身,“嗯?”
“我知道你不想说话,也说不出太多。”佳子叹了口气。
那边是沉默,合着夜幕把两个人压制得快喘不过气。良久,佑里开口,“一共九十张明信片。”
佳子不解,“嗯?”
“我是说你一共寄了九十张明信片。最近两个月都没寄来了,我想你是很忙。我总想着积攒到100张时,你就回国了。从九十到一百,当我觉得快要到终点时,它却停住了。”佑里睁开眼看着天花板,“我以为追着这些明信片,还有你的动态信息,还有一些电话,我还是能紧紧跟着你。一百里路,追到九十里,终归还差那么十里路。缺了,就是触碰不到终点,因为每个路口都可能分岔。”
佳子的泪水无声留下,她忍了再忍,索性翻身背对着佑里,平复了一会才带着鼻音,“在演《黑天鹅》后,庆功宴后的事情。他在平时也时时暧昧暗示我,我没有答应。也不想影响这次合作,所以没有坚决地拒绝。无论说什么,我是要承担这一切的。”
佑里也叹息,心里的痛被强压下,“真的决定了?如果决定了,也不要怕,我会陪你度过这一段。”
“但,我们不可能了?”佳子问。佑里没有回答,沉默,直到昏沉沉陷入睡眠。500多天,像一场梦,现在还是在梦里,要到尾声了。
佳子像剧团请假,虽然佑里一再拒绝,还是拗不过她随她一起回了公寓。出门打了不下百通电话,申请了保留学籍一年。她买来食材和书本,对照着说明一点点精心熬制汤料,针对孕妇口味学做一桌桌饭菜。
父母对自己的举动非常生气,问及缘由佑里只是回答在申请学校,希望能多停留些日子。喧嚣过后,时间慢了,佳子的肚子一日日大了起来。
她在客厅看录像表演,佑里则在阳台桌上伏案写作。佳子总是不时偷偷看几眼佑里,她非常专注,偶尔注意到佳子的眼神,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