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那狐狸的手下?鬼街那时有事找他的也是你?”
男人行于廊道上,顿住脚步微微点头,“正是在下,吾名林英。小公子唤我林叔便好。”
袁小棠瞧林英面色微凝,心下不由一抖,惶惶然地问出口,“林叔,花道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什么事?”男人转身瞧他,双目似笑非笑的,眸光锐利不含悲喜,“小公子问这话,未免也问得太晚了些。”
袁笑之不乐得他这般说话,“你这又是何意?”
“我替少主上门求了多少次,小公子却始终不曾来过。到如今少主撑不住了,终于不等了,小公子却当做没事人一般姗姗来迟,还问我他出了什么事?!”
林英冷笑了声,“他不想见你。是我不忍他受苦,才背命带你去见他一面。”
男人停下脚步,眼前是栽满海棠的一处清幽小院,可不知为何透着股萧索,蛩鸣无音,飞鸟无踪。满是死般的岑寂。
他替哑然的袁小棠推开了屋门,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带着令人作呕的苦意。
“这、这怎么会……”
少年犹自定于原地不敢置信,他却拉上了门扉,最后的一声讥嘲不知是为了谁的心灰意冷。
“小公子,你说我家少主无情。可你啊,也从来不比他有情到哪里去。”
屋内陈设虽是精巧,可光线黯淡,纱帷拢起了半束阳光,在窗台旁若即若离。
越是走近,便越能听见气若游丝的咳声,带着股暮气沉沉的气息。
“林叔?你可……帮我回绝他了?……”
男人开口沙哑而无力,叫人无法想象这样的他也曾清逸洒脱神颜俊丽。
“咳咳……我如今……这副样貌……还是别叫他见到……”
袁小棠屏息离得近了些,这才瞧到花道常虚弱地笑了笑,原先光华流转的双瞳如今毫无焕彩,油尽灯枯般空洞而又渺淡。
他从袖口里伸出了嶙峋消瘦的手掌,摸了把自己如今尽是骨头的脸,喃喃着。
“怪丑的……别见了。”
怎会真的不想见?思念日复一日地抽枝疯长,都在叫嚣着想再见见自己的少年。
想告诉他自己已查到了真相,告诉他自己没有做错事,告诉他一直以来的苦楚与想念。
可上苍却偏偏玩弄于他。
等他真能把一切都捅到那人面前时,这副不争气的身子却轰然倒下了。病痛席卷而来,拉扯着他踏入半死的棺椁,沉疴无救江河日下。
到如今,成了这副鬼模样。
袁小棠颤着伸出手,去勾上花道常如柴般根根分明的手指,喉间哑涩笑不如哭。
他安慰着,“不丑。”
不丑,花道常从来都好看。笑也好看,气也好看,说着喜欢他时的样子……也好看。
男人眼珠僵硬一转,没有焦距的视线凝视了好半晌,才辨析出榻边人熟稔的轮廓。
就这么一下,惊得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急急地爬起,一手以被相遮一手推着袁小棠。
“你、你咳咳怎么进来了!出去,别看我,别看我!”他犹如断翼的雁鸟,发抖抗拒着,高声叫唤着,再没了伪装浑身都是软肋,“林叔!我不是、咳咳咳咳!!让你……赶他走吗!”
袁小棠见花道常气红了眼,生怕他一个激动就出了事,忙顺着那人的背不住安抚,“是我威胁林叔带我来的,你别怪他,身体要紧……”
话还未说完,眼前人就止不住地呕出了一大口血,浸湿被褥,洇染开一大片黏腻刺目的朱色。
“药……”花道常这回儿也再没力气去遮掩自己,颤颤巍巍指着床旁的一个柜子,濒死般脸色青灰地断续说道,“药……”
袁小棠连忙起身,去那桌上找着了个药壶,替他倒了碗色泽发黑闻之变色的药来,扶着花道常的肩帮他喂下。
待花道常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就见身旁的少年眼眶湿红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不由笑出声,笑声就像在喉口里刀轧般磨过。“你哭什么?”
袁小棠哽咽着,“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花道常默了默,“有什么好说的。”
苦肉计吗?毫无挂怀地把自己最不堪的模样坦露吗?
谁不想永远人前光鲜。
谁不想在心上人面前永远踏雪fēng_liú眉眼动人。
自卑与担忧日日夜夜折磨咬噬着他的心脏,早叫他没了再见一面的勇气,只由仅剩的自尊支撑着单薄的脊梁。生死飘摇,此情无系。
“你不该,不该过得好好的吗?然后笑话我当初那么傻,笑话我曾对你信以为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告诉他?难道就打算一个人在这里静静地死去吗?然后让他怀着愧疚过完一生?
花道常替他抹去不住滚落的泪珠,摇了摇头,劝慰道,“我只会希望你过得比梦里还好,又怎么会笑话?”
“梦?”
袁小棠抽噎着,眼里挂满剔透泪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咳咳咳!你说那梦啊……”花道常的苦笑里不知带有多少自嘲,“我梦见你没了我,过得很是悠游自在。那些家伙陪着你长大,陪着你变老,而我就像个看客般眼睁睁望着你在没有我的世界里过完一生,圆满无缺……儿孙满堂。”
甘心吗?
当然不甘。不甘至极。恨不得将那些碍眼的家伙撕碎,彻彻底底消散风中。
可已临近死期一日日消减的他,什么也做不了。没了白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