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闻谨确实也曾想过,如果有一天伍希然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他会对她说什么、做什么。然而,他始终想不出来。伍希然有错吗?有的,她作为事件的中心,把他拖下了水,自己却抽身而退,害得他身败名裂,险些再也不能端起演员的饭碗,可是能说伍希然心地坏吗?恐怕不能。周闻谨知道了许天衍的出身之后便想,如果换成伍希然以外的另外任何一个普通女演员,遇到这样的事,或许最后也只有打落牙齿和血吞一种解决方式。许天衍太强了!所以现在,周闻谨面对着伍希然这迟到七年的道歉,最后搜肠刮肚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只有这三个字——很生气。
伍希然看着周闻谨,忽然立起身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宝宝来。”伍希然将自己女儿一把按在地上,女孩子很乖巧,也跟着她妈妈跪在一处。
周闻谨愣了片刻,着急道:“你这是做什么,地上冷,快起来!”他伸手去拉伍希然,却被伍希然紧紧扣住了手腕。
“我曾经打过您的电话,就在《我是演员》结束后贺西漳在网上力挺您的时候……”伍希然飞快地说着,“我看到他力挺您,就想到您那时候力挺我,可是、可是您接了电话以后,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周闻谨脑海中有了似曾相识的记忆,他记得那时候他的确接到过一个莫名奇妙的电话,他这头说了话,那里却没有回复,他以为是恶作剧骚扰电话,便挂了机。
伍希然说:“当年我做错了太多,现在已经得到了报应。”她无限爱怜地看向自己的女儿,“我女儿,她得了白血病。”
周闻谨猛然愣住了。
伍希然说:“如果真的有报应,我希望是报应在我身上,大概是上天知道我是多么疼她,所以用这种方法来报复我。”伍希然说,“周老师,我来跟您道歉,我来赎罪,我对不起您!”伍希然说着,竟然试图向周闻谨磕头:“我对不起您,我对不起您,对不起您!”伍希然明明是个女人,却像是有一股蛮力,周闻谨怎么拉也拉不住,被她硬是嘴里喊着,脑袋在地上碰了好几下。一旁的孩子看了也有样学样,用她小小的额头去碰触地面。
周闻谨快急死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样的场景,拉了大的又去拉小的,拉了小的又去拖大的,急出了一身的汗。就在他以为伍希然还要做什么过激举动的时候,磕完头的伍希然却平静地重新直起了腰,而后拉着自己的女儿站了起来。
“我就想说这些。”伍希然轻轻给女儿理了理衣服,然后搀起了小孩儿的手,“周老师,我们走了。宝宝,跟叔叔说再见。”
小女孩举起软软的小手,用力挥了挥:“叔叔再见。”
伍希然又对着周闻谨鞠了一躬,带着女儿转身就走。
“等等!”周闻谨喊住他们。看着伍希然如今的模样,周闻谨甚至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小学课文里学心里像打翻了调味瓶,酸甜苦辣样样皆有,这一刻,周闻谨算是真心感受到了这抽象形容的具体形式。
“你们在这儿等着!”周闻谨说着,飞快地跑进了屋子里,过了一会儿,拿了一张卡出来:“这里头有五万块,你们先用着。我还没太多工作,一时手头没那么多钱。”周闻谨苦恼地挠了挠头皮:“这个病花销大,多一点是一点。”
伍希然愣愣地看着周闻谨,像是傻了。周闻谨见她没有动静,不由“啧”了一声:“别见外了,给孩子治病要紧!”他说着,硬是将卡塞进了小孩的手里,“没密码。好了,咱们的事就此一笔勾销吧,以后能不见面也就别见面了,我的气还没消呢。”
伍希然的眼角红了,她死死地看着周闻谨,看得周闻谨都有点怕了,心想这是什么意思,太激动了所以想揍他吗?
可是伍希然最后只是深深吸了口气,她抱起女儿,转身就走了,等走到了门口却又停下来:“周老师,你说,人死了以后真的会有地狱吗?”
周闻谨以为她是在纠结自己当年的过错导致了女儿如今重病,遂开解道:“也许有,也许没有,不管怎样,我觉得活着的时候还是不要多做坏事的好。不过你也不要觉得你女儿的病和你有关系,那是不可控制的。”
伍希然似乎苦笑了一声,她再次转过身,冲着周闻谨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周老师!”随后才带着女儿真的走了。
听到电梯门开关的声音,周闻谨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了了,七年前的事至此才算是终于了了,至少在他心里,已经没有疙瘩了。
周闻谨是这么想的,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伍希然显然并不这么想,他甚至没有想到,伍希然对他的道歉,磕的那些头,还有那一叠声的“我对不起您”原来并不是为了七年前的事赎罪,而是为了七年后她将要犯下的新的罪错打伏笔。
当周闻谨被邵诚紧急从摄影棚喊出来,带回公司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当他远远看到一大堆记者围在摄影棚前面,你推我,我挤你地拼命想要往里钻的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些记者是冲着谁来的。
“老邵,怎么了,怎么表情那么严肃?”周闻谨笑着问,然而邵诚并没有回答。
周闻谨敏锐地察觉到事态不对,他第一个想到的却是贺西漳:“怎么了,贺西漳他……”
“不是贺西漳,你也真是……”邵诚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