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相处”一道,首先得是彼此相处之时融洽、舒服,其次才是相处的主题。
譬如我和秦臻吧,我明知道他在干些什么,但他只要能自己圆了自己的说法,我就乐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助纣为虐。我曾提出他不该只揪着一个人打,要试着雨露均沾些,争取遍地开花,可他发来一张图,是某知名酒店光芒万丈的门头照片——据可靠消息称,擎苍家族的“酒桶”就是这家酒店某沿海城市分店的最大股东,近年因为做了手术身体不好才宅家打游戏躲避应酬,年收入大概八、九个零。
我能说什么?只能回复秦臻一句“走,干他”。
再有如我和大个儿。说实话,游戏的世界如此精彩——单说某一个游戏可能还有所短板,不过我玩过的游戏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各取所长互相弥补,我本人的精神世界早就超脱“衣食住行”这些ròu_tǐ上的低级趣味了。可谁知道,他就是有这个本事又把我拉下泥潭呢?
逛个街,他硬是塞给我足够理科男生一年中够穿两个半季度的衣服,单价没多少但加在一起也有我一个月房租有余,小票一撕、标签一剪,绷着脸远远丢进我怀里,搞得我一打开衣橱满眼全是他给我挑衣服的身影;
到了吃饭的时间他叫外卖,无论午餐晚饭还是宵夜,必有我的一份,不管捡哪一盒打开来都有肉——有肉就代表贵啊,算起来每天吃他盛情难却的外卖即是百十块;
住宅环境不必多说,提前迈入小资水平,连飘窗的窗帘都是两层的——一层重工刺绣雪呢咔,绝缘防火、电子高速运动轰击阳极靶面产生的x射线才穿得透;一层轻薄柔软小白纱,小风一刮,兀自飞出去八丈远,即便关了窗还要不情愿地摇摇轻柔的尾巴。
每到上学放学之时,我再和大个儿这样一个外形足以拉高全校平均水平的人并肩而行,不是走在百年老校绿树成荫的大道上,就是走在新建住宅小区假山喷泉的景致旁……
这种好日子居然找上了我?我只能理解为自己是带有主角光环、被命运选中的少年了。
不过……大个儿对我好像也太好了些,好到每天从头到尾事无巨细地嘘寒问暖。有时面对着他听他说话,我吃草莓吃到草、吃桑葚嚼掉梗、吃西瓜啃到皮都没能及时察觉。
这种好是不狭隘的、不突兀的、不让人感到丝毫反常的、不担心有无暗处陷阱下圈设套的。再加上是这样一个人来问——他每次见到我,都欢喜不已地扑过来坐到我身边,我自然觉得有趣且很乐意,可他又会自己无缘无故像受到惊吓一般猛然跳开,仿佛我们身后站了一个无形的幼儿园老师,指挥他道:“闵丘小朋友,你不能坐到这个座位哦!”
我看得不太明白。
我向他的眼睛索寻信息,只看到他犹如一只被关在玻璃瓶里的小动物,用力地扑到杯壁上——明明人就在我眼前,却与我相隔了一层看不见却摸得着的阻碍。我不知那阻碍是什么,可隐隐觉得被关在其中的他,让人格外怜惜。
刺客老板又问了几个问题,简直是想起来哪茬问哪茬,见我没回话,加了一句:“你在忙?”
“有没有时间”永远是一个相对值,对想做的事来说我挤也能挤出时间,对不想做的事我一寸光阴一寸金得紧。我发了个哭惨了的表情过去,推说:“老板,我现在忙得长八只爪子都不够用,你问的那些我也不知道哇!”
“你们不是所有单都能接么?我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那老板很是失望,“神宠任务你到底能不能过得了?过不了你早点说,我自己上去抢boss,别浪费我时间。”
我:“能能能,这个绝对能,有一点小技巧。老板你不会连这个都要问吧?我们就靠这个吃饭的,老板给条活路啊!”
——在不甚紧要的人面前,卖惨、哭穷我都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在熟人面前,捉襟见肘、卯吃寅粮我也觉得一切正常。偶尔我会照着镜子想,有没有那么一天,我将邂逅一个人,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看到我天下无敌、盖世英雄的模样?
刺客老板回了话,语气与之前大相径庭:“那你快点,浪费我时间还抢不到,我可不给好评。”
都说高手性格乖张、喜怒无常、目中无人、相处困难,只有身为高手的我才理解其中的寂寞。面对这种前后两副嘴脸的人,一次两次也就罢了,长年累月受到这种冰火两重天的待遇,谁能不被练出一套看破红尘的铁石心肠?
我:“嗯嗯,知道啦知道啦!老板,我先忙一会儿啦!”
我就着客服号上的店铺入口打开了购物网站——我就是不温书、我就是瞎逛消磨时间,我的心情也比和不对路的人聊天要强。首页琳琅满目,我本也没什么一定要买的东西,胡乱三点两点,进入了一个y专区,一眼看到了那条围裙。
别人家店铺比秦臻的装修讲究得多,冒着咕嘟嘟的粉红泡泡,首页自动播放少女团体新歌,我出神了一阵,似乎透过那条围裙看到大个儿躺在我床上打滚的样子——我的床单是他买了送给我的,但是拆封之后他看起来比我还喜欢那些粉红兔子小萝卜,有事没事就要过来滚一滚,好像后悔送给了我,却又不好意思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