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你又来送酒给我。”
令狐冲鼻子里哼了一声,尽情的表示轻蔑:“你不是嫌辣么。”
“活着总比死了好,辣总比没有好,你说是不是?”
令狐冲看着他,沉默了一阵,摸出随身的酒葫芦,说:“酒要够辣才有滋味。”说着,抛进他怀里。
他试图用手去挡,可是没有做到,酒葫芦在他的长头发上蹭了蹭,打了个滚,顺着腿落到了脚下。令狐冲弯腰去捡,一抬头却发现他没有穿鞋。
赤着脚踩在轮椅的脚踏上。常年不曾行走的脚,和常年不见天日的皮肤,宽裤脚里面脚踝细得不盈一握。
“怎么不穿鞋?”令狐冲问着,很好心的拔开酒葫芦的盖子,贴近他的嘴唇,小心的倾倒。他配合的微微仰头,喝下去一小口。
“我又不走路,穿鞋做什么?”林平之淡淡的笑着,舔了舔唇角上的酒渍,“还要。”
令狐冲还是很小心的配合着他仰头的动作。很珍贵的酒,可别被他呛出来。结果他自己忽然一抬手肘,用下垂的、无力的手腕一顶,令狐冲不知道在想什么,竟毫无防备,也没能及时反应,由着他自己灌进了一大口。
他皱着眉,苦着脸,鼓着腮帮子,辛辛苦苦的费了半天力,才将这大口的酒吞进肚子,眼泪都出来了。
“咳咳咳,”然后他俯身咳嗽,没来得及吞进去的酒液滴在胸口衣服上,“咳咳咳,真的好辣。”
令狐冲看他咳嗽就幸灾乐祸很开心,开心就忍不住笑,一边笑一边给他拍后背。“不会喝就别喝或者少喝,哪有你这么生灌的。”
“咳咳咳,”林平之咳得上气不接下气,鲜艳的红色沁上脸颊。“虽然辣,果然是好酒,喝下去仿佛有暖流从心里生出来,四肢百骸都暖了。”
令狐冲眨眨眼,“你很冷么?很冷还不穿鞋子?”
林平之的笑容有些讥诮:“哑仆人忘了的。我自己又穿不上。”
令狐冲转着脑袋四下看看,他的鞋子在床边,只是很单薄的浅口布鞋,袜子搁在床上枕头边。于是顺手取过来,蹲下身给他一只一只的穿上。手指碰触到他的赤脚,触感冷而且僵。
林平之脸上的红晕不知是醉意是羞怯,迟疑一阵,说:“多谢师哥。”
“你不用谢我,说好了照顾你一辈子的,”令狐冲说,“其实有时候想想,当年在衡阳群玉院,不是你那一句,我早就死在余沧海剑下,又何来今日。后来目睹你爹娘逝世,你身世这么凄惨,做师哥的却从没尽过一点心,确实是我的不是。”他说着,取过林平之的鞋子,给他穿上。
林平之静静的听着,待他说到最后一句话,方才一笑,道:“你怎么没尽过心啊,你不是把小师妹让给我了么。我倒还没说过一句多谢。”
令狐冲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来看他。好一阵方才说道:“那不是我让的,如果我有本事相让,我一定不会让。”
林平之淡淡的一笑,轻声道:“你说得对,的确不是你让的。是她奉了父命,自己投怀送抱。”
令狐冲一把摔了手里的鞋,怒道:“她人都死了,看在她爱你入骨的份上别再污蔑她了好吗?”
林平之怔怔地坐着,一动不动,两人对峙,一刹之后,他失焦的眼里有泪缓缓地滑下脸颊。只那么一滴,亮晶晶的,长长地,在脸上画出湿润的痕迹。令狐冲怔住,愣愣的问:“你哭了?”
“我知道你恨我杀她,我也知道其实她是不该死的。”他喑哑的说着,忽然倔强地一昂头:“可我就是杀了!”
令狐冲怒极,反手一举,就想打他。看着他带泪的脸却打不下手去。犹豫再三,终于只是恨一声:“你简直无可救药!”转身便走。却只走了一步便停下,低头看着脚下踩着的林平之的那只鞋子。
他回头看看林平之,他脸上带泪,衣着单薄,面目凄楚。不知道是因为落泪,还是真的很冷,他在簌簌的抖。
有恶意翻出心底,汹涌上升。一脚将那只鞋踢得远远的,扬长而去。
第三章
盈盈回黑木崖是去处理江湖上近日发生的几起暗杀事件。
江湖上死人什么的太正常不过的事儿了。但这几起却有些不同。第一所有人都是死于极细的钢针之类武器,且当胸刺入,所有验尸者都认为这钢针不是暗器,而是正面临敌的武器。第二这些人多多少少都和日月神教有瓜葛。江湖上纷纷传说,这是东方不败还没死,他回来收拾旧部下,继续造任家的反。
令狐冲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东方不败和杨莲亭早就死得成双成对,死得不能再死,差不多是他自己亲手验证的这一点。盈盈也不接受东方不败的传言,但她还是有疑虑,她回黑木崖,打算秘密起坟,看东方不败的尸体到底在不在。
“就算不是东方不败,只怕和葵花宝典也脱不开干系,”盈盈走的时候忧心忡忡的说,“东方叔叔生前最后几年所作所为我完全不知道,说不定他心性大变之后,凡事不论轻重,连这隐秘的武学也随意传给别人……那可就坏了。”
令狐冲想跟她一起去,却被她拒绝了。她笑着说:“我是日月神教前教主,那儿是我的家,我自己回个娘家有什么大不了的。况且我知道你最不喜欢黑木崖。”
她永远都是这样的为他考虑,在她的心目中什么都不及他重要。
她是他的支柱,是出现在他生命中的最好的一件事。最困顿的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