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也是少年心性喜爱玩闹,兰恬其实并不是一个特别热衷于热闹的人,相反,她自儿时起便比旁的孩子要有定性,不然也不至于在一众兰家孩子中脱颖而出。哪怕她从前曾因闷得慌问过兰玉胭“是不是哑巴”,但实际上,给她一把刀,一块空地,她就能自个儿待上一整日,不吵不闹,潜心钻研。
原本便不比兰双双爱闹,睡着了更是安静温顺,白天那点儿倨傲全随着眼睛闭上给掩住了,整个人只静静地蜷在兰玉胭身边,乖得叫人想象不出这人有时候还能摆出什么样趾高气扬的姿态。
是了,趾高气扬,这是兰玉胭对兰恬的第一印象。
事实上,大概也得追溯到上辈子了。
上辈子兰玉胭没离开过兰家,见到兰恬的第一面自然也还是在兰家,倒不是刻意,只是她一向又坐在湖边拭弓的习惯,好巧不巧,就撞上了兰恬被另一个姑娘拉到了湖边,那姑娘也是兰家的旁支,一向是柔柔弱弱的,也不知道她对兰恬说了些什么,兰恬打量了姑娘一会儿,声音里带上了戏谑的笑意:“你凭什么?凭出身,还是凭相貌?想着攀高枝,也总得有个资本吧。”
“你看看你自己,你觉得你自己这样子,配吗?”
兰玉胭是不知道前因后果的,只是兰恬那话实在倨傲,单独拎出来,简直就是将一个姑娘的自尊扔地上踩——兰玉胭是育婴堂出来的,故而有些东西她很明白,譬如出身、相貌,甚至于天资,都是没得选的,有些人生来就有的东西,确确实实是旁人努力一辈子都不会拥有的“资本”。
兰恬这种生而有之的天之骄子,自然是不会懂的。
那会儿兰恬也时期了,绝对不能算是年少不更事,出去混了两年,也不可能还是不谙世事,说出这样的话,是算得上恶毒的。
兰恬还说了些什么话兰玉胭记不清楚,也没必要记太清楚,那姑娘是哭着走的,姑娘走了之后,兰恬脸色也没什么变化,依然是满满的不懈。之后,兰恬就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停在了她五步远的地方,看了她片刻,开口喊出了她的名字:“兰玉胭?”
兰玉胭不明白她是个什么意思,思及自己是不可能犯了事惹到她的,只坦然回视:“二小姐。”
兰恬看了看她手里的弓,道:“打一场?”
兰玉胭被她一句话打得措手不及,完全不晓得这位二小姐又在作什么妖,只是她跟兰恬无冤无仇,也一向不喜欢跟人动手,更莫逞论这样不知根不知底的状况,兰玉胭一向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然是拒绝了。
兰恬对此仿佛也没觉得意外,只看着她,眼神里多了些轻蔑:“我姐姐看好的,原来就是一个连跟我打一场都不敢的人。”
“我是真不明白,她到底看好你哪里。”
之后兰恬就没再挑事了,兰玉胭也没把这当做一回事,说起来,她也不明白兰情到底为什么会看好她,哪怕是“兰情看好她”这件事,兰玉胭也是这才知晓。
故而第一次见面,是真的就很不愉快,她从前没怎么留意过兰恬,留意了才发觉兰恬这人很多时候确实不太讲道理,也没见过她与谁走得近,哪怕是成了兰情左臂右膀的兰双双也没能跟她凑到一块儿。
更多的时候,兰恬便是一个人,成日成日地练刀,有旁人找她过招,她也一直都是爱答不理的,摆明了看不上对方的实力。
兰家不是没有过人向兰恬示好,兰恬本身长得不差,实力突出,而她的傲气更容易激起男人的征服欲,只是无一例外的,都被兰恬打了一场之后嫌弃了,甚至有些时候兰恬都不轻易动手。
故而兰恬这人这样的条件能熬到十九岁齐昕示好,全然是自己作的。
在之后兰恬惹怒齐昕,牵连整个兰家,兰情和兰家其他人甚至都没怪罪兰恬分毫,只是就这么安安静静,开始了对抗,为了兰家的尊严。
兰恬最后也是跟兰玉胭一样被安排了护送老弱妇孺,至于作为家主的兰情,兰玉胭最后一次见到她,便是在兰情在她执意留下捍卫兰家时劝她跟兰家划清界限独自出逃的时候,之后如何,便全不知晓的。
据闻,是无一生还。
遭了难之后,兰恬仿佛也懂事了许多,不怕苦不怕累,任劳任怨,尽职尽责地当着一干老弱妇孺的顶梁柱,而她对兰玉胭的态度也温和了不少。兰玉胭不晓得这样的变化来自于何处,但到了那个时候,她对兰恬的印象,实在是无法再改变分毫了。
这辈子再遇见兰恬接触到兰情是在更早的时候,可总是无法改变先入为主的印象,便一直看兰恬不大顺眼,而兰恬一开始仿佛也看不上她,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的态度就缓和了不少,可能就是因为还是孩子,相处久了,总是会软和的。
就譬如霍萋萋一事,也能看出兰恬不会是那种心硬如铁的人,若当真怀了一腔的恶毒,便不可能在旁人非议霍萋萋名声的时候大动干戈,若当真执迷不悟,也不可能在周大娘面前保证走安全的大路——哪怕最终还是走了小路,态度总是摆了出来的,兰恬不是在意旁人眼中自己形象的人,能说这么句假话,便说明她总还是上心的。
脑子里混了前世今生的记忆,乱成一团,思来想去竟然就这么入了谁,或许也是睡前想得太多,兰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