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先帝有意赐婚,沈穆时直言自己在亡妻灵前发下重誓三年不娶,如今三年未满,不好违誓。
——明眼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沈穆时不想当驸马的托辞。一旦娶了公主,他这辈子便只能当个富贵闲人,一腔治世的雄心抱负尽皆付诸东流。
先帝气了个仰倒,他此前也是让金吾卫调查过的,知道沈穆时娶过亲,那女子是麓山书院山长之女,只是福薄,出嫁不足半年便得急症死了,连个子嗣也未曾留下。他本不愿将公主下降,实在是听说北蛮有意和亲,而公主又中意此人,这才勉强应了——不曾想皇家不嫌弃他这个鳏夫,他竟然还矫情上了。
也是沈穆时命该有此一劫,换了性子持重的太祖皇帝,此等大事必定先探个口风,便不至于当殿难看;又或者换了爱才的武帝,说不得也就哈哈一笑揭过不提,也没哪个不晓事的敢再拿这事来说嘴。
偏偏他遇到的是气窄量狭的炆帝,又是酒气上头,当时便挂了个脸不阴不阳地道:“爱卿亦是有心,既如此,不若再多守几年,也能成就一段‘永鳏痴郎’的佳话。”事后又打发沈穆时去广宁当了个县令——要知道他同殿的进士最差的也是个庶吉士,这是摆明了不想让他回京了。
沈穆时却没有消极怠慢,在广宁很做了一番实事,之后九年他辗转各地都颇有政绩,更在处理豫州水灾时立下大功,避免了一场流民叛乱。那时的武帝还是郁郁不得志的三皇子,领了河道差事在豫州赈灾,对沈穆时的才干多有褒扬,两人的情谊便是那时结下的。
后来北蛮叩关,炆帝御驾亲征被俘,太子欲割地求和,武帝在宫变中杀了太
子登上了帝位——沈穆时便是踏着这一片血雨腥风卷土重来。那时的大齐,又是兵祸又是天灾,真正是国运多舛、风雨飘摇,亏得武帝雷霆手段,打退北蛮稳住了局势,又知人善用,将大齐这条漏雨的破船修修补补,逐渐有了几分起色。
沈穆时作为武帝宠臣,这些年无论是清理军籍、抚绥民夷还是治理边患都做得妥妥贴贴,总算让那班只会拿资历说事的老臣闭了嘴。而在主持中馈的命妇眼中,他更是闪闪发光的女婿人选——偏偏他本人却似绝了结亲的心思,一味拿先帝那番言辞推脱,倒让人不好强求了。
素娥长在权宦之家,自是熟知京中掌故。尤其是这位沈大人,经历丰富得写成话本也足够了——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还能以这样的方式同他扯上关系。
沈穆时抱着她迤迤走过暖廊,廊子里悄无一人,只听得潇潇暮雨打在窗外芭蕉叶上。贝母窗透过昏黄天光,寂寂清寒中,更显得他怀抱温暖宽广,素娥情不自禁地将小脸贴在他肩上蹭了蹭,呢喃道:“幸好有大人。”
这一声软软的在喉间滚过,低得几乎听不清,然而这种发自内心的、全心全意的依恋和信赖,纯洁赤忱得几乎透明。怕是有一天将她剖开了,要这颗心,她也会给。
“傻姑娘。”他淡淡的,叹息似的说,将她娇小轻盈的身子举高,深沉的眼底藏着一点她看不懂的意味,“你可莫要后悔啊......”
一面说着,一面轻轻吻在她唇上。
这一吻几乎不含任何情欲,温柔地令人落泪,素娥晕晕乎乎,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要化了。
“柳阴轻漠漠,低鬓蝉钗落。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
从前懵懂读过的词,她在这一瞬间,忽地懂了。
第二十二章
沐兰脂含珠娇旖旎(上)
素娥悄无声息地留在了沈穆时身边。
没有姨娘曾期许过的三书六礼,甚至没有一顶轻红软轿,便这么像一朵被狂风刮落的花,飘飘悠悠地飞过院墙,轻轻落在他掌中。
饶是如此,素娥也已满足。
她知道自己身份特殊,沈穆时给她划地为牢,她便足不出户。每天活动的范围,不过是卧室到书斋。
沈穆时怕她寂寞,将自己养的一只尺玉霄飞练幼猫交由她照顾。这只小猫通体雪白,团在她膝头小小一只,煞是可爱。
连日阴雨,这日终于放了晴,素娥抱着小猫在书斋看书。春深日长、飞絮轻扬,极目望去,湖光山色真如画屏一般,令人见而忘忧。
素娥看书忘了时辰,听得门响,才惊觉有人来。转头去看,却是沈穆时赐给她的婢女,唤作茗露的。见她回头,那婢子蹲身行礼,恭谨道:“姑娘,是时候沐浴抹香脂了。”
素娥站起身,有些无措:“已经申时了么?”
茗露抿唇笑了:“姑娘看书入迷,若不来喊,怕是连晚膳都要误了。”说完过来接了她怀里的小猫,抱在自己怀里。
素娥无法,只得挨挨蹭蹭的与她回了房。
沈穆时好洁,在卧室旁单独辟了一间做浴房,用汉白玉砌了汤池,池上有石管沟通隔间,常年薪火不熄,取了管中隔板,热水便自石雕的蒲牢口中汩汩流出。
素娥到得浴房,另一个婢子茗香已经在池子里注满了水,房中水气氤氲,四壁珠光映目,直如仙境一般。
两人上前来给素娥卸了珠钗、褪了衫子,露出玉也似的玲珑娇躯。这些日子,素娥先是经了柳姑姑的调弄,又得了沈穆时的雨露滋润,腰是腰臀是臀的,已逐渐褪了青涩模样,尤其一身肌肤欺霜赛雪,白得耀目。在她纤细的腰间系了一根红绸,绸子上荡下一条细细的珠链,正好在她臀间秘处绕过,分外妖娆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