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差不多吃了一个时辰,罢了,尚翊叫追风送人,颜兮笑道:“不过几步路,不劳烦诸位了。”
尚翊揣着满怀餍足,强做镇静道:“应该的。”
颜兮便没多说,出了门转个身就进了自家门。追风也没进去,把她的篮子放在墙边就撤回去了。
颜兮锁好门,往屋里走的时候下意识看了眼对面的大槐树,唇边的梨涡浅浅漾着,眸光潋滟。
那厢尚翊看着人进了屋,亮了灯,意犹未尽地撑着下巴,对着窗上的投影回味了半晌才下去。
三影卫该睡觉的睡觉,该当值的当值,已经对他们侯爷的行径习惯了,不过等几日后,眼见他们侯爷毫不留情地把刚长了根的花苗拔出来的时候,齐齐露出了不可置信地表情。
尚翊把根子揉搓了两下,又粗鲁地戳回了土里,一指追风,“去。”
三影卫里只追风处事圆滑,最会说话,所以尚翊想也不想便指派了他。
追风闭上嘴,麻溜地往隔壁去了。侯爷这么折腾,不就是想让颜姑娘再次登门么,这手段也太幼稚了!
追风敲了会门,似乎没人,无功而返。
尚翊对着满院花花草草,觉得人生都缺乏意义了。
天雷见他无事,便趁机提了一嘴,“爷,京里又来信儿了,叫您回去呢。”
尚翊动也未动,耷着眼皮道:“我都被贬到这里了,回去干什么?”天天对着一帮油盐不进的老古董,他都感觉自己老了十岁了!
“那还不是您自己要走的……”天雷小声嘀咕,历朝历代也没见过因跟大臣不和自请谪居的侯爷,今上一月一封信都催不回去,如今美人在侧,更是走不动道咯!
“出去走走!”尚翊腿一收,便往街上去了。
尚翊一直在想买些什么东西当谢礼,太贵的颜兮肯定不收,太便宜的没好货,不知不觉转了三条街。最后还是想到颜兮喜欢吃甜食,便在城里有名的糕点坊买了两盒糕饼之类的,想到又有理由跟颜兮套近乎了,就心花怒放。
大抵是心诚则灵,尚翊拐过街角时,就看到颜兮俏生生地立在桥上,当下欢天喜地两步跨了过去。
“颜——姑娘!”尚翊差点脱口叫出她小名,话虽拐了弯,脸上的笑却是怎么也收不住了。
颜兮乍一抬头时还走了下神,她与尚翊接触这些日子,只道他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如这般喜笑颜开还是头一次见。
“尚公子。”颜兮朝尚翊微微颔首。
尚翊见她臂弯间的篮子里满满登登的,道:“出来逛集市啊?”
颜兮点点头,见他身后还跟着三影卫,总归不会也是出来逛集市的吧?便道:“公子忙吧,我这就回去了。”
尚翊顺手拎过她的篮子,道:“我也是闲来逛逛,没什么事,一道走吧。”
颜兮抿了抿唇,心里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尚翊也不似蛮横之人,怎么自己对着他老是说不出拒绝的话呢……不紧不慢走了一段路,路过官榜时看见杵了一堆人,颜兮不由好奇。她一个人住,总是分外关注官府贴出的告示,免得走了什么不该走的路,见了什么不该见的人。可见人头攒动,一时也挤不进去,忙上前问了一个刚从里面出来的妇女,“大娘,告示上可说了什么?”
妇女见她二八年华,正是花容月貌,面容一整,叮嘱道:“可了不得,城里最近有个cǎi_huā贼犯案,狡猾得很,官府一时还没能捉拿,姑娘归家后可叫家里人都警醒些!”
颜兮道了谢,心里也有些惴惴,只听尚翊道:“无妨,他们三人每夜轮流当值,有何异动都能知晓。”
这么大喇喇地蹭别人的保镖,颜兮有些不好意思,“麻烦尚公子了。”
“左右隔着一堵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尚翊心里美滋滋,照着如此良好的形势发展下去,拉拉小手亲亲脸蛋也不远了!
回了家,尚翊又顺理成章地把人请进了门,照料他亲手摧残过的小花苗,变着法儿地套近乎。
今夜是闪电当值,尚翊特意嘱咐他多看顾着些隔壁,反正他这府上除了洗衣的张婶,清一色都是汉子,cǎi_huā也不会采到这里来。
闪电抱了抱手臂,道:“那可保不准呢!万一是个女cǎi_huā贼我不是清白不保!”
尚翊嘴角一抽,踢了他一脚,“你是花么!再者这么容易被采,你这影卫也别当了!”
这三人的脾性尚翊最清楚不过,闪电为三人中年纪最小的,嘴却刁得很,骂人不带脏字,真真一张嘴能把人说死。他们时常打趣,让犯人招供都不必上刑具,直接叫闪电张嘴就行了。
尚翊为那cǎi_huā贼默哀了一把,但愿他识相,别来太岁头上动土。
如此,接连几日都平安无事,外头早就炸开锅了。颜兮深刻地感觉到了倚靠一棵大树的好处,每夜睡觉都觉得无比安稳。
只不过尚翊就不安稳了,人家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是一时不见便如隔三秋,天也入了伏,整夜翻腾得睡不着。
“唉……”尚翊叹了口气,拎着酒壶,草草披了件大氅,照旧坐在大槐树上,痴痴地望着颜兮的屋子。
“尚翊啊尚翊,你真是越活越怂了!心上人就在眼前,你也不敢明说,亏你还是威远侯呢,威个什么啊!”尚翊指着酒壶骂自己,到最后还是长叹一声,什么“借酒逞凶”的事情压根没敢想。
当值的闪电隐在暗处,听他们侯爷长吁短叹,偷着直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