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下山的路便是艰难过上山。
花九从没走过这么长的路途,以前出门哪次不是做马车的,而今她感觉那腿肚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她抬眸,看了眼前面那高大的身影,只轻轻松松便提着她的背篓,走的再是稳当不错,她小脚一迈,踩着走过的脚印,才倏地发现,那脚掌印好大,竟能完全将她的脚给包裹了起来。
脚下是难走的路,带着积雪化后的泥泞,花九这一分神,她便清晰的感受到脚底一打滑,她还根本来不及惊呼出声,纤细的身子像片毫无重量飘落的叶般就斜斜栽倒。
然而,她只眨了一下眼,腰身间便有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死死困住,待站稳后,花九才发现是息先生扶了他一把。
“小心。”息先生的唇抿了一下道。
出奇的,花九竟从那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一丝担心来,她牵扯嘴角想笑一下,然而感受到的是小腿肚尖锐火辣的疼,她直抽冷气,数口冰凉的气丝由口入府,花九便感觉难受极了,简直又疼又冷,还腿酸。
许是看出花九的异常,息先生一低头,就看到那裙裾上有丝丝血迹,顾不得男女之别,而且周围也没其他人,他弯腰伸手一撩,就掀起花九的裙摆,一道手指长短的伤口正血淋漓的往外涌着血。
息先生皱了一下眉,这伤口实在是没东西可包扎,两人身上衣服皆是泥沼,只怕会让那伤口感染留下疤了去,“忍着。”
“嗯,我知道。”花九揉了揉干冷到疼的鼻子,这话息先生不说她也是明白的,这小汤山她是必须来的,香花也是必须要采的,无论多大的艰难,而且日后还少不得上山栽种一些香花和采集,这等重要的事再没合适的人出现能帮她前,必定都需她自己亲力亲为。
息先生看着花九想了下,蓦地就动作突兀的在花九身前半蹲下,“上来。”
极淡的眼眸之中有一丝暖色流蹿而过,还来不及到达眼底就消失不见,花九扬起小而尖的下颌,“不,我自己走。”
生来就是个死倔的,花九已打定主意日后少不得都要自己亲自上山来,故哪肯借他人之力下山,她便还和小汤山杠上了,她便不信息先生能走的那般平顺,这事到她这边行不通了。
说着,就径直强忍腿肚上的疼,一脚高一脚矮的往前走。
见状,息先生那本就微泛青的脸色这会貌似就更青了,他一把拉回花九,动作干净利落地将那背篓往花九背上一背,轧着她的腰身,修长的手臂一个翻转,花九便已经到了他背上。
“息先生,你干什么?放我下来。”花九有挣扎,然,那双大手力气实在大的很,紧紧的捆在她大腿将她按在背上,花九就扳不动丝毫。
“听话。”真是天大的难得,息先生竟也不生气,还吐出两颇带安抚字眼的词。
花九心下有恼意,她哼哼两声,语气便冷了,“有本事,我每次上山你都背我?”
这本是一句发泄的恼话,谁想息先生竟当真微侧了下头,眼角余光能瞟到花九,就道,“可以。”
听闻这话,花九一忡怔,随后心头恼意更甚,这般一问一答的,明明在正常不过的话,偏偏到她耳里,她竟听出一种隐晦的调戏意味来。他一账房先生,她新寡的息七少夫人,纵使天塌下来,那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况且她根本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何好处是能让人心生所图。
想到这里,花九心头一冷,连淡色的眼眸视线也是个冷了,“放我下来!”
然,息先生根本就不答她,就仿佛没听到。
恼意到达一定的程度,便是薄怒,花九猛地捏拳一锤息先生的背,人撑着就往后仰要挣脱跳下来。
息先生一个不察,脚下本就湿泥滑腻,加之花九一动作,整个人瞬间不稳了,他堪堪在摔倒出去之际,松手将花九抛下,身子一扭,避免肩胛着地伤了骨头,人就栽倒了出去。
花九极淡的眼瞳之内,息先生以一种既快又慢的缓慢动作摔倒,而那山路的两边本就是陡峭的坡度,还遍布大小不一的石头,她杏仁眼眸睁大,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息先生倒地滚了下去,期间撞上无数石头,看着都是个无比疼的。
“……”花九唇张了张,她想喊出来,然而喉咙就像被堵住了般,根本发不出一个音节。
息先生摔下陡坡之前将她抛下,她除了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湿泥里,没被伤到半点。
终于,她看着息先生的身影最后滚落到一凹陷的浅坑处,足足有半刻钟的时间,那青衫布衣的人影都没再站起来。
“先生……”她才终于喊出了声,声音中带着突然破出的尖利,一喊出口,便在山里间带起一连串的回音。
心下有惊慌,花九死死右手按住左手,才不致于颤抖,当初她一簪子弄瞎杨鉴仁的时候没怕过,用蜘蛛报复他人的时候没慌过,甚至用利剑捅伤废了花容时也没内疚过,然而她现在慌了,这慌中但点怕,还有些许的内疚。
花九不停地跟自己说冷静,要冷静,如此念了数遍之后,她将多余的情绪压抑到心底最黑暗的深处,找出竹篓的那小铁锹,解下腰带将铁锹缠在手上,背好背篓,人几乎是睡躺着滑下陡坡。
遇到打滑之处,便用铁锹狠狠得插地上,待稳住了身子,又继续向下缓慢地滑下去。
息先生应该只是昏迷了,当花九将他检查了个遍,得出这个结论时她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