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不顾地牵着他的手往前走。
阳光很好,风吹得也很舒服,顺帝的掌心虽然有些粗糙,暖暖的温度却是刚刚好,他一边走一边说些有趣的事情,话题信手就能拈来,声音低低的,非常好听。
可是杪冬却终究停驻了脚步。
顺帝回过头,深如夜空的眼眸静静地望着他。
“儿臣还有点事……”杪冬避开顺帝的视线,从他掌心中一点一点抽回自己的手指,“儿臣一会儿……自己会去御书房……”
顺帝没有答话,杪冬忽然转过身,沿着深深的望不见尽头的长廊奔跑起来。
哒哒哒的脚步声回荡在长廊上空,顺帝静静地看着,直到少年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深处。
靠近玉林殿的时候,杪冬听见里面传出阵阵喧哗声。
似乎是什么人说了有趣的事情,大家一窝蜂地笑开了。不必仔细去分辨,杪冬轻而易举就能从那些嘈杂的人声中认出周将军的声音。
以及甫子昱,肖卿,甚至其他的一些在朝堂上举足轻重的高官重臣。
杪冬低着头在门外伫立了一会儿,然后他抬起脸,轻轻推开半掩的房门。
谈笑说闹声在他迈进房门的那一刹戛然而止,杪冬顿了顿,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径直走到周将军面前。
原本,周将军就不是个亲切的人。
对待懦弱的自己,戎马一生的老将军是鲜少有笑容的,见了面,大多是恨铁不成钢的厉声斥责。
不过杪冬想,现在他大概是不会再斥责自己了,但是同样的,那种失望痛心的眼神也会被仿若看陌生人般的冷漠所取代。
总是有这样一天的。
杪冬捏紧手中的令牌,心里淡淡的想。
“太子殿下找老夫何事?”
不带感情的质问声中,杪冬伸出手,暗红的令牌静静躺在手心中。
周将军脸色变了一下。
这块令牌,还是在很久前千尘宫被刺客袭击后,周将军匆匆赶入宫中交给自己的。不过杪冬从来没有用。
因为他想着,总有一天,这东西是要物归原主的。
周将军板着脸从他手上拿走令牌,冷冷地哼了一声。
杪冬忽然笑了一下,开口说:“教养之恩,无以为报。”
他慢慢俯下身,跪在冰冷的地板上。
肘着地,膝着地,额着地,一声,两声,三声。
三个响头。
“教养之恩,无以为报。”
缓缓站起来,再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一步步朝殿外走去。
总有这样一天的。
从一开始,杪冬就知道了。
一直都在这样心不在焉地等待着,偶尔想起那些错放在自己身上的感情,也会心存忐忑,所以到它最终来临的时候,反而有一种……轻轻地松了口气的感觉。
迈出房门,阳光一泻而下,明媚得耀眼。
杪冬撑开手档在眼前,半眯着眼透过指缝,隐约看见明晃晃的光线中,有什么人靠在扶栏上等待。
放下手,那个人深不见底的眼一下子望了进来。
漆黑,浓稠,深邃,一眼望去似乎冷淡得找不到一丝人类的感情,但仔细看时,会发现那里面其实沉溺着似水的温柔。
杪冬恍了下神。
那人上前拉住他的手,说:“不去御书房了,我们去陵墓看看,看看那些葵花开了没有。”
花枝长得老长了,但花苞一个也没有。杪冬站在墓碑前,望着刻在上面的那些字,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顺帝在一旁看了半天,忽然唤了句“杪冬”。
杪冬回头,看见顺帝摊开的手指上,躺着一面破旧的玉佩。
“这个是我小时候,母后送给我的。”
深红的穗被风吹乱,衬着碧绿的碎玉,煞是好看。杪冬抬起眼帘,看着顺帝的眼睛,顺帝笑了笑,说:“也是我的护身符。”
玉佩像是碎开过,布满细细的裂痕。
“小时候,它救过我的命。”
“在我登上太子之位的那天,叔父朝我射了一箭。但是难以置信的,玉佩系在腰带上的线断了,它飞出来挡住那支箭,裂成了碎片。”
“我想这应该是母后冥冥中的保佑,就寻人来把它修补好一直戴着,直到登上帝位要佩戴与身份相符的饰物,才把它摘下。”
玉佩在阳光下闪着莹润的光泽,翠的绿嫩生生地渗出来,应该是有人经常抚摸的缘故吧。
“杪冬,这面玉佩送给你。”有人上前一步,低着头将玉佩小心翼翼地系在自己腰间,他微微勾着嘴角,用低沉的语调说,“就当作——是杪冬的护身符。”
过了好一阵子,杪冬才回过神来。
他低下头往腰间看,嫩黄的衣摆,碧绿的玉,红的穗捻,搭在一起有种鲜艳的感觉。
风中不知传来谁的声音,轻轻柔柔地说“母后会保佑你啊……”杪冬抬起脸,忽然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顺帝心中一动,凑过去轻轻吻住他的唇。
唇瓣分离的时候,顺帝对上少年清亮的眼睛。
他迟疑着用指尖碰了碰自己的唇,然后毫不畏惧地直视着顺帝的眼,问了在小西楼曾经问过的问题——
“父皇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顺帝笑了笑,不像之前那次一样一味沉默不语,而是反问道:“杪冬觉得呢?”
少年蹙着眉开始沉思,眼底露出显而易见的困惑。
顺帝又笑了一下,凑到他耳边轻轻地说:“喜欢你……”少年却忽然退后一步,面上闪过一丝微妙的、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