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佐微笑头,道:“塔克世,你们那儿的首领是爱新觉罗氏么?”
“首领是我爹,叫觉昌安。”塔克世又疑惑问道:“爱新觉罗又是怎么回事?”
李如松也面带疑惑:“什么爱新觉罗氏?”
“金家的远亲?”塔克世翻译成了汉话:“是不是讹传?”
徐元佐一听这个翻译,立刻反应过来:爱新觉罗应该是满洲人后来弄出来的。多半还是为了攀附金国女真,此刻未必有。
“路途遥远,肯定是传错了。”徐元佐道:“你爹是首领的话……那你儿子是?”
“对了,猪仔呢?”李如松也问道:“虎子和豹子也带来了?”
塔克世道:“不知道跑哪儿去野了,真是名字起对了,跟野猪一模一样。虎子和豹子还。等满了十岁再带他们出来。”他正着,转头寻找儿子的身影,放开喉咙喊道:“努尔哈赤!努尔哈赤!给我出来!”
徐元佐坐在马上,看到一个梳着满头辫,发色油腻,穿着脏兮兮蒙古长袍的屁孩从一处帐篷里钻了出来。一双老鼠一般的眼睛滴溜溜直转,撒开两腿朝塔克世这边跑来。
李如松松了松缰绳,让马上前,侧身一探。将这脏兮兮的熊孩子捞了起来,抱在胸前:“长这么大了!还认得我么!”
“如松大安答!”屁孩兴奋地就要去抓李如松的胡子。
徐元佐看着这屁孩,眼眶发紧:“这就是努尔哈赤?”
李如松一只手就把这屁孩转了个个儿,让他坐在马上,对徐元佐道:“对,是塔克世的头生子。”
塔克世满脸着急地要努尔哈赤下来。努尔哈赤却死活不肯,赖在李如松的马上,最后被父亲硬是拉住了一条腿。扯了下去,重重拍打了两下方才听话。
“努尔哈赤……野猪皮?”
李如松笑了起来:“努尔哈赤是蒙古话里‘野猪一样的人’。不是野猪皮。”
徐元佐呵呵一笑,道:“看来我还得好好学学蒙古话。”
“这倒无所谓,这边有的是通译。”李如松道:“像他们专门做生意的部落,许多人都会汉话。”
徐元佐重复了一遍:“建州女真……是专门做生意的部落?”
李如松丝毫没有听出徐元佐话里的异样,道:“是啊,他们建州算是很忠顺的部落了。主要靠行商和渔猎。”
塔克世冲着儿子吼了几句,让儿子乖乖站好,接过李如松的话头:“是啊,我们建州不喜欢征战,除非别人先欺负了我们。”他顿了顿。又对李如松道:“将军,南边的王兀堂越来越放肆了!他们若是再抢我们的猎场,我们也得好好教训他们。”话间,这个女真壮汉身上头一回散发出杀气。
塔克世如此一,显然两个部族已经到了水火不相容的程度。他们的猎场就等于汉人的田地,乃是生存所依托的根本。那个叫王兀堂的,既然伸出了手,断然不会轻易缩回去。两家必有一战。
李如松虽然还年轻,显然也深得李成梁的精髓:以夷制夷。所以他根本没有表态,只是流露出一个暧昧的眼神。
塔克世放心了:大明并不打算帮助王兀堂,那么自己这边就能从容动手了。
徐元佐的注意力却没有放在塔克世身上,全都落在了努尔哈赤身上。他不精通民族史,头回知道建州女真还有如此乖巧的时代,却不知道蜕变成逆贼的拐在哪里。同时,他更难将努尔哈赤这个杀人魔王的名字,与眼前这个拖着鼻涕的屁孩联系起来。
同名同姓吧?
这个念头一直在徐元佐脑中打转。
屁孩缩胸昂头,跐溜一声,将流出来的鼻涕吸了回去,明显是咽进了肚子里。
徐元佐看得喉头一紧,别过脸去,对石铁道:“你也是建州人,不认识塔克世么?”
石铁摇了摇头:“他们是左卫的。”
徐元佐头:“咱们清一下货物,休整一下,看来这回要走的路还挺长。”
余光之中,徐元佐看到努尔哈赤也正好奇地打量着他。
李腾不耐烦看别人的故友重逢,骑着马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对徐元佐道:“这边水土丰茂,是个不错的地方。”
李如松听到了,道:“这里曾是金国黄龙府辖地,可以算是熟地了。”
“哦?岳武穆要直抵的黄龙?”李腾道。
“正是,不过这儿是黄龙府边边上,岳武穆要直抵的黄龙府还在五百里开外。”李如松补了一句:“现在那儿什么都没了,就几支蒙古人偶尔回去放牧。”
徐元佐道:“以后人还会多起来的。”
李如松道:“但愿如此。”
众人在开原城中宿了一夜,翌日天亮便朝东北方的镇北关行去。车队原来就是浩浩荡荡,加入了李如松、李平胡所率一百辽镇骑兵,更是蔚为壮观。塔克世所带领的女真人也都骑马,拖着交易来的商货走在前头,算是开路先锋。
即将十一岁的努尔哈赤也骑着一匹马,前前后后跑动,留下一串串欢声笑语。他丝毫没有感觉到徐元佐对他的异样,还以为这个江南人跟大安答一样喜欢他,时不时在徐元佐马蹄前转一圈。
李腾倒是发现徐元佐看这孩子的目光有异,道:“你不喜欢这孩子?”
徐元佐皱了皱眉:“太闹腾。”
“野人嘛。”李腾低声道。
徐元佐话在舌尖上转了转:“我若这孩子日后乃是个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