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佐走张居正、工部尚书朱衡的路子,这是提纲挈领,堂堂皇皇列阵对敌。唐公子自告奋勇走兵部尚书的路线,谋取兵部支持,这是出奇制胜。釜底抽薪。众人知道徐元佐的来历,自然不会怀疑他能否见到张居正。然而这位唐公子却是名不见经传,难免有人会心生疑窦。
“听闻本兵乃是山西人,与我江南实在相隔甚远,不知这位唐世兄……”有人犹疑道。
徐元佐呵呵一笑,替唐世兄接过这招。笑道:“是徐某无礼了。这位便是上海唐副宪的长孙,讳明诚,号文镜。唐副宪当年奉敕总理山西盐政,蜚声天阙,想来是那时候便结下的善缘。”
这些话唐明诚正不好对外夸奖,有徐元佐代劳,只是微笑颌首,显得谦逊儒雅。
众人一听这位也是三品高官之后,更添了一层信心。顺着次序将自家在京师的渠道门路都报了出来。
松江府华亭、上海两县在嘉靖早年着实出了不少进士,莫不是位居高位之后致仕的。嘉靖中晚期虽然也有进士及第,可惜现在要么是外任,要么是赋闲,颇有些青黄不接的感觉。不过各种关系转下来,基本还是能够找到点门路的。
松江这边说完,轮到苏州那边就有些令人啼笑皆非了。
这些太仓嘉定的商贾,实在是没有路子。才来抱徐元佐的大腿。
“说来惭愧,乡党中但凡在京师有门路的。都已经自己去了。”一位苏商道。
松江这边不少人脸色顿时就阴沉下来。
你们自己人都不带同乡玩,却来找松江人寻分润,当松江人是傻子么?
沈玉君坐在两帮人之间,本着女性的敏感,瞬息之间就感觉到了异样。刚才还其乐融融的气氛,登时变得诡异起来。松江那边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了冷漠和鄙视。苏州客商却都垂头丧气,一副任人鄙视的模样。
同为苏州人,沈玉君岂能看着同乡受人欺负?何况这些人都还是寻到沈家的门路而来,若是她一言不发,更是坠了沈家的名声。沈玉君干咳一声正要说话。却见徐元佐朝她摇了摇头,已经到了口头的话,又被她咽了回去。
“诸位且听我一言。”徐元佐道。
众人纷纷望向主座上的徐元佐,目光中各有分说。
“搭顺风船,历来是被人不齿的。”徐元佐轻笑一声:“不是我们松江人势利,只是在商言商,天下都没有白送好处的事。”
松江人这边纷纷点头:凭什么我们消耗了人脉资源,你们可以随便沾光呢?
苏州人面色不好看,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大家都是商贾,将心比心,若是自己手握资源,可能随便给人分润好处么?
沈玉君突然想到了徐元佐之前跟她引用的墨子名言,再看看这些人,果然是只有站在一个层面才有合作的基础。
“不过进京沟通此事的人家,断然不会只有我们这些。”徐元佐道:“有些人家是独自进京的,有些是三五人结伴进京的,咱们这么三五条船一同携手进京,也算罕见。不管怎么说,我看江南这边民声传达到部阁,海运无非就是时间、地点、额度上有待商定了。”
松江众人不解徐元佐揭过一页的用意,只是听着。
徐元佐望向那些苏州商人,道:“朝廷海运额度必然有限,同乡之间未必就肯分润,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终于有人忍不住道:“那我等就要分润给他们么?”
徐元佐朝那人笑了笑:“何必如此?只要他们一样出力便是了。”
那些苏州商人连忙道:“我等愿意出力,只是不知该如何出力。”
徐元佐笑笑:“银钱也是力。”
苏州商人心中一寒:这就是要我们出钱买漕额了。
松江商人却都面露微笑,都说散财童子最会抓钱,果然三两句话就转到钱上来了。
“钱或是船,都可以。”徐元佐道:“我近来一直在想,松江苏州有海船的人家不少,为何大家要一盘散沙似的任人划拨呢?为何不能组建一个堂会,有船出船,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最后利润按贡献大小再分配呢?”
沈玉君听得心理砰砰直跳,暗道:你怎么现在就提出来啦?不是说要等五年之后,自己有了船才踢开我们沈家么……
唐文镜突然抚掌笑道:“何必搞什么堂会,直接组建个公司岂不是更好?”
松江许多人家都听说了公司的事,主要是仁寿堂涵盖的人家颇广,亲戚朋友之间互相一说,也就众而皆知了。
徐元佐呵呵笑道:“公司这个东西,主要在‘营运’两字。运漕粮这事,一年不过两次,额度也大不到哪里去,组成了公司恐怕大半时候都没事可做呢。仁寿堂主营在牙行和货栈,那个是一年四季都有生意要做的,所以可以开成公司。”
唐文镜略有失望,道:“原来如此。”
苏州商人对公司之说还有些蒙昧,故而没有发言,更上心的是徐元佐要他们出多少银子。
徐元佐拉回正题,道:“首先,咱们都是有船的,共同承担的漕额得论家来分。”
要想从工部和户部抠出银子,实在千难万难,主要盈利点在于走私货。漕额分得越多,利润就越小。如果全船都是运送漕额,没有仓位存私货,那么几乎没有银子可赚,说不定还得赔本呢。漕运如此,海运也不例外。
徐元佐说得很婉转,是“论家”来分。事实上贡献大的人家,能拿出来的船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