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刺头,其他人原就半死不活的,自然更好管理了。
反倒是唐行本镇有些人不好弄。比如有人将水烧得半开,只是微微冒热气就提了出来。接收的人没办法。但凡的确烧过的,就给了铜钱。这种偷奸耍滑之事一旦发生,就会像是瘟疫一样蔓延开去,甚至会让人认为不偷奸耍滑简直是头脑有问题。
发生了几次之后。姜百里便报到了徐元佐面前,深感羞愧。
徐元佐到了城外之后,亲眼所见的争执也有好几起。
有个客栈的伙计一向好说话,却终于忍不住有人做得太过分,直接将手刺入水桶之中。一阵拨撩,很快手掌就红了,大声喊道:“我这手都冻红了,你跟我说这是开水?!”
那人这才悻悻而退,嘴里犹自不干不净地嘟囔辱骂:“真是狗才,用的又不是你家银钱……”
那伙计只能怒目而视。
徐元佐上前,握住了那伙计的手,果然是冻的。
伙计猛然间被人握住手,正要用力抽出来,却见自家店长丁俊明对他挤眉弄眼。再定睛一看。吓得肝颤:“佐哥儿……您来了。”他生怕徐元佐追究他刚才的“违规”,不敢多言。
“那人太过分。”徐元佐帮他把手焐热:“今日也差不多了,好歹熬过去。”
伙计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只说了一个字:“只听佐哥儿吩咐。”
丁俊明走到徐元佐身侧,道:“佐哥儿,后面还有八十六个。”说话间,又有两个灾民洗了手脸,留下一盆污水,去粥棚那边排队登记,等着领粥了。“八十四个。”丁俊明修正道。
灾民来了之后先排队洗手洗脸、登记、领粥。然后集满十几二十人就被带走安置。
徐元佐很满意这个流程。看上去简简单单,但是能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将日常的职业训练融入具体事务之中,没有发生乱哄哄一窝蜂的情况。足以证明此子颇有头脑,能够加加担子了。
“做得不做。”徐元佐对丁俊明道。
丁俊明心花怒放,脸上还控制着矜持的笑容:“全靠佐哥儿日常教导的好,我就是拿来用了而已。”他顿了顿又道:“而且若不是家里护院帮着维持秩序,这些灾民也不肯排队。”
人沦落逃难的境地,已经悲怆到了极限。即便往日是个讲求秩序的人,也容易失去理智。负面情绪会在难民之中弥漫,怀疑、忧虑、恐惧、愤怒会滋生出来,更加抹去文明的痕迹。
陆大有小跑着找到了徐元佐,头上冒着热气,就像是武林高手发功一般。
“佐哥儿,货栈都落实了,这些人肯定都能住下了。”陆大有兴奋道。
徐元佐寻求仁寿堂各股东的帮助,从货栈、客栈划分一些屋舍出来,让难民居住。如今正是淡季,库存也不多,空间有的事。反正不需要增添什么成本,大家乐得做这个顺水人情。若是等客人、货物来了,也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将难民赶出去。
徐元佐问道:“冻不死人吧?”
陆大有道:“我每处都看过,都是屋顶严密,四壁完好的好房子。就是地上有些潮,稻草略有不足,铺得有点薄。”江南的冬天虽然也冷,但是只要在屋舍之中,要冻死也不容易。徐元佐点了点头,又道:“为免不测,还是十人发个炭盆,烧一晚上能烧多少。”
陆大有心里一揪,道:“那得多少银子!”
徐元佐瞪了他一眼。
陆大有只好改口道:“问了店家就知道了!”
“一共多少灾民?”徐元佐问道。
“如果算上他们。”陆大有指了指还没有登记完的,道:“一共是五百七十八人。”
徐元佐略略估算了一下人均花费时间,还是颇为满意的。他做过管理工作,很多时候明明一人一分钟足以解决的问题,真的执行的时候就会冒出各种幺蛾子。
一天时间之内能够安置五百七十八人,对后世志愿者而言是羞耻,但对于教育程度基本是零的人群,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们之中很多人在回忆自己到底几岁的问题上,就要浪费大量时间。
徐元佐道:“可以估算明日还有多少人来么?”
这谁能说得准?
陆大有摇了摇头,道:“我问下来,这些灾民刚出徐淮的时候,大约有几十万。”
徐元佐挑了挑眉毛,没有发表意见。他知道陆大有也是从灾民口中听得的消息,但是灾民本身不具备调查能力,没有数字概念更是常有的事。所谓人一上万,无边无涯,没见过世面的人要想直观判断出几万人还是几十万人,基本职能靠猜。
“非但有南下的,也有北上的。南下这波更多些,不过到了泰州、南京就已经分散了。常州、苏州那边富庶一些,留下的人更多。”陆大有道:“凡是想着还要回家的,大多不愿跑得太远,有口饭吃就停了。跑到这边来的人,很多都是想找个活计做,许多人都说只要有活做,有地种,就不回家了。”
徐元佐松了口气。这样说起来,集中解决了这些灾民的安置问题,最困难的一部分也就解决了。接下去就是按部就班的工作分配,在后世大概是比安置更恼火的事,但是在没有人权概念的大明,找个穿公服的捕快就能让他们听话了。
这点徐元佐和他的团队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