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佐看着绕上山路的五个小队,并没有激动和担忧。●⌒,
冷兵器时代,只要人数不过与悬殊,兵种不至于太过相克,操练多的必然胜操练少的,经过战阵的也必然会胜新兵蛋子,如果再加上强有力的组织和纪律,打乌合之众简直是手到擒来。
当年倭寇打卫所兵,戚继光打倭寇,都是如此。
估计甘成泽心中最大的担忧是歹人太少,跑得太快,不能彰显自己的强力。
徐元佐站了站,拒绝了手下请他上骡的建议,逼得周围几支车队的领头都下来步行。徐元佐见这些人有意无意地往自己这边靠,自然抓住机会道:“想不到江南地界,竟然还有歹人。”
有人出来接道:“徐相公有所不知。这些山里常有破落户出没,或是寻些山珍,或是打些野味……”
徐元佐奇道:“唔,那是我们太小心了么?”
“并不尽然。”那人继续道:“若是碰上落单的,势寡的,这些破落户自然也要劫上一笔。有些胆子小的,只是将人打一顿,抢夺财物。碰上那些躲在山里的亡命之徒,还要坏人性命呢。”
徐元佐哦了一声,摇头道:“真想不到,天下最为富庶繁荣的地方都是如此,那要是去了别处,岂不是寸步难行。”
那人笑道:“猫有猫道,鼠有鼠道。若是常走这路的,都有应对,也不至于被人害了性命。”
徐元佐突然想到徐贺。那可不是在江南走动,而是要一路穿州过府到西安去的。听说大明江南江北就像是两个世界,真不知道北方是何等模样。
“这些年苏松都没有什么大灾,哪里找不到个糊口的营生?这些人坐下这等罪过,真是伤天害理。”段兴学皱着眉头。
徐元佐撇了撇嘴,道:“关键是破落户没有人担保,寻常商户哪里敢用他们做工?若是要投在人家做佃农,那就更难了。”
段兴学对社会的了解真不如徐元佐,想想的确没人会用这些人。倒是无从抬杠。他顿了顿,又皱眉道:“敬琏兄学问惊人,难道也没个好法子么?”
徐元佐想了想,道:“我所能想到的。大概只有严刑遏止,仁政相济了。”他又解释道:“官府加强缉盗,凡是做盗的,十个抓掉九个,也就没人敢做这等事了。再对那些破落户施以仁政。给他们农田、工作,他们也不至于起歹心。”
段兴学思考了一番,道:“严刑遏止固然如此。不过要给这些人农田、工作,却有些难了。莫非叫官府给他们的担保么?可官府又怎能保证他们不起歹心呢?”
徐元佐道:“官府给担保本就是理所当然的。官府有严刑峻法在后面顶着,可不叫他们逾越雷池半步。如今四民之家,信亲戚故旧,却不信朝廷官府,这本就是一桩怪事。”
朝廷官府一向自称百姓父母,而这“父母”却不得“子女”信任,被“子女”视若虎狼。岂不是荒谬么?
段兴学知道这是理想和现实的差距,再说下去要犯忌讳的,闭口不言。
徐元佐举目远眺,半晌又道:“看来那边已经结束了。”
苏松这边山若是放在北方,恐怕只能算是小丘。山路既算不上陡峭,也没有成片的高大乔木可以隐蔽。采药的、捡菜的、放羊的,早就踩出了一条条熟路,甘成泽带着人马都是银子堆出来的精锐,那些半饥半饱的歹人就是跑都来不及。
不一时,甘成泽便押了十来面黄肌瘦的“歹人”过来。光看他们的衣着神色。实在难以将他们与凶神恶煞的强盗联系起来。
“佐哥儿,人都抓到了,咱们并无一人受伤。”甘成泽上前道。
徐元佐看着被麻绳绑成一列的歹人,没有说话。
“相公。冤枉啊!我等都是良民!”被迫跪在地上的歹人见了穿襕衫方巾的徐元佐,纷纷叫冤。
甘成泽见徐元佐面露疑色,朝后招了招手:“佐哥儿,物证在此。”
身后的队员抱来一捆木棒、钉耙,放在徐元佐脚下。
徐元佐看了一眼:“这不都是农具么?”
“相公明鉴!我等都是在山上垦荒的良民。”那些人又纷纷叫道。
徐元佐望向甘成泽,段兴学却道:“说是垦荒。可见有垦殖出来的土地?”
甘成泽冷冷瞥了跪着的诸人,道:“非但没有见到有菜地,倒是见了滚石和檑木。”
徐元佐长叹一声,道:“虽然明知他们口是心非,毫无悔悟之心。但看他们这副样子,我真不忍心将他们递交巡检司。”
段兴学心中暗道:就知道你是妇人之仁啊!
“若是放了,就怕日后有人命坏在他们手中。”段兴学冷声道。
徐元佐没有看段兴学,只对这些人道:“你们为何要做这种剪径劫道的恶事呢?”
众歹人见抵赖不过,当下有个年纪稍长些的朝前挪了两步,道:“相公啊,我等也是实在活不下去,才做出这等龌蹉事来的。不过我等绝没有伤过人命,否则府县岂能没有通缉文书?”
这年头失踪几个人,河里湖里一沉,谁知道呢?
徐元佐微微摇头,满面慈悲道:“那我若是给你们个活计,雇你们做工,叫你们吃饱穿暖,你们肯卖力气么?”
那当先之人连忙磕头下去,涕泪交加,语带哭腔道:“若能如此,小的们给相公立长生牌位,祝相公长命百岁,长命百岁!”
段兴学急道:“敬琏兄,这使不得啊。他们若是不去虎狼之心,你这岂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