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寿堂本来就是个松散的合伙企业,所谓的例会只是合伙人之间互相通报一下状况。这个状况非但有自家生意上的问题,也包括了子女读书、身体情况,是否娶个小妾之类的家长里短。
程宰身负重任,没有闲情跟他们扯是非,早早告辞回家。
徐元佐早就已经起来了,只是程宰走得着急,两人才没有见面。此刻他运动结束,换洗了一番,精神抖擞的在园子里散步。
自从穿越回了明朝,徐元佐最大的兴趣就是逛园林。虽然园林有大有小,有奢有俭,但是一花一木皆有特色,看似自然之物,其实是人文美观,颇有可以赏玩之处。
而且园林布局也透露着主人的心性,主人是何等人物,园子多半也会展现出何等气质。譬如徐家本宅就是堂堂正正,又有留白供人回味,曲径必通明亮处,几乎没有幽暗角落。而程宰的小园子,一花一木都透着秀气和小心,精巧有余而大气不足,正如其本人一样。
“敬琏,不意竟起这么早。”程宰见到徐元佐,扬声招呼。
徐元佐回身行礼,笑道:“生前何须久睡,死后自然长眠。”
“哈哈,敬琏真是善噱。”程宰笑道:“如此,咱们早些去看唐家那宅子如何?”
“正有此意。”徐元佐道。
不一时,棋妙帮徐元佐收拾好了随身的东西,背在身后。
徐元佐手里只握了一柄素折扇,上了肩舆。
程宰也坐在肩舆上与他并行,显然已经吩咐过了路线。
不一时,两架肩舆到了地方,找门房开了门。并不说买房子,只说看看。那门房知道端的,也不多说,领着程宰与徐元佐两人往里走,有气无力地介绍一句:这株白果树已经三百年了,比唐行出现还早些;或是这口井即便遇到旱年。也还有三尺水。
徐元佐看着宅子大体倒是满意的。
正门外的照壁规制正和生员相公用。大门进来就是一个院落,直通明堂。左右两边开了门,通往两个跨院。
“西边可以给令弟住,东边的照例是敬琏的屋子,先看东边吧。”程宰道。
徐元佐自无不可。跟着门房和程宰过了门洞,进了跨院,院子里中了两棵桂树,长久没有修剪,看起来枝叶过于繁茂。颇有些乱糟糟的感觉。不过后面的屋子倒是不错,坐北朝南,房阔六楹,里面一间堂屋两个暖房,卧室、客厅、书房都解决了。
“太久没人住,有些潮气。”程宰道。
徐元佐道:“这倒无妨,我若是要买,肯定得重修。墙上都发霉了。呵呵。”
门房已经见过太多压价的客人了,并不插话。也不指望真能卖出去。他可是知道的,这屋子价格比市价高两成多,主人家还死撑不肯贱卖。
徐元佐从东跨院后门一拐,又进了院子,正是前堂后面的院子,直通二堂。也是个明堂。这院子里种了两排树,也都带着野性,日后家里还得请个花匠园丁,好好修剪一番。左右又有厢房,可以自己家人住。也可以接待客人。
简单看了一下西跨院和前堂,徐元佐直穿过二堂,到了内院。
内院主楼是给父母预备的,屋阔八楹,深六椽,十分体面。左右厢房一般是给侍女和在室姑娘住的。再后面有一排房子,跟整个宅院隔开,却又留了通道,便是厨房和杂物间,更下等的奴仆和偶尔借宿的雇工人便住在这里。
整个转完,徐元佐也有了概念。这宅子没有园林,光是住宅,占地在一千平米上下。徐元佐来明朝的时候,青浦区同一地段的公寓房都已经卖到一万一平了,这宅子少说也得上千万。
有这种心理准备,卖家开出什么价,恐怕都不会叫人觉得贵了。
“好了,我们随处看看,你先出去等着吧。”程宰对门房道。
那门房点了点头就走了。
徐元佐道:“我看正合用的。不知要价多少。”
程宰道:“唐家要一千两,所以卖不出去。”见徐元佐面露疑惑,他道:“此唐与唐行的唐家并无关系,乃是徽州来的盐商。后来在唐行做不下去,便搬走了。留下这房子,说是不愿贱卖,显得自家破落了一般。”
谁都知道,盐商赚头最大,既然做不下去,肯定是破落了。
徐元佐点了点头:“一千两是贵了些。我在和义坊买两套小院子打通,也不过三四百吧。”
和义坊是唐行最中心的街坊,里面都是小户型,一进一楼,最大的是两进。买两套打通其实不错,一家人既住在一起,又有自己的空间。
可惜没人卖。
“其实这儿若是卖个八百两,也可以算公道。”程宰道:“敬琏刚才想必是没注意那些床。”
“的确没怎么细看。”徐元佐道。
“他这里的七八张床都是上等的苏工,手艺精湛,用的料也是极好的硬木。”程宰道:“这种床在外面,少不得也要大几十两一张,一时还未必能凑手呢。”
徐元佐闻言心中一动。他对于木料并不敏感,刚才匆匆而过,注意力在屋子上,家具摆设倒是没怎么注意。床在明朝可是大件,地位远高于其他家具,民间还有床神信仰。如果是一张好木料好手工的床,传用数代人都没有问题。
后世一张硬木明床动辄数百万,所以同样价格买古董留给子孙,不如买床还更加实用。
回过头,徐元佐又仔细看了屋子里的家具摆件,到底是盐商,的确不惜成本,用的都是好木料。有些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