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拦路者被打倒,无分贫富贵贱。一扇扇院子门被撞开,无分华丽简陋。一栋栋房子被点燃,再也分不清哪个是茅草屋,哪个是青砖碧瓦。
毁灭的洪流,瞬间横扫一切。哭喊声,哀求声,怒骂声,刀枪碰撞声和房屋倒塌声,转眼成了傍晚的主旋律,令所有闻听到它的人,都迅速陷入疯狂。
暗红色的天空下,朱大鹏却对周围传来的嘈杂声充耳不闻。杀人了,并且一杀就是六七个。虽然以往的虚拟游戏中,他杀掉的敌人数以百万计。但是没有任何一次,给他的感觉如同今晚这般真实。
血是粘的,喷在脸上还带着体温。敌人会怕,杀掉带头的几个之后,其余的会一哄而散,而不是像以往游戏中那样继续冲上来给自己涨经验。每一名对手临死前的表情,都非常逼真,并且还会大小便shī_jìn,恶臭的味道令人恨不能将自家肠子都吐出来。
但是,他现在却不能吐。他必须弄清自己身在何处?那个死去的胖子为什么要说自己是什么弥勒教徒?这里跟中华人民共和国是什么关系?到底要怎样才能找到一条通道把自己送回去?
所以稍稍一愣神之后,他就以自己都无法相信的熟练动作,从李先生的尸体上拔出了那把惹祸的杀猪刀,拎着它,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追了过去,一边追,一边用无比生硬的普通话喊道:“站住!不要跑!再跑,我就放大招了!”
“果然是弥勒教的人!”不幸被他盯上的苏先生踉跄两步,两条腿捣腾的更快。“天可怜见,刚才我居然还替他说情。这下惨了,即便今晚逃得性命。日后官府追究起来,也说不清楚了。老天爷,我苏明哲到底造了什么孽,居然让我惹下这抄家灭族的麻烦!”
他跑得快,朱大鹏追得更快,一转眼,刀尖已经又瞄着后心画影儿。可怜的苏先生吓得魂飞魄散,脚一软,“噗通”摔了个狗啃屎。又哭泣着向前爬了两步,双手高高举起,“饶命——!”
“饶命——!”这两个字和相应的动作,也是南北通用,四海皆准。朱大鹏猛刹了一下没刹住,差点从苏先生脊背上直接踩过去。好在他身体今晚的协调性,远远超过了平日。关键时刻腾空而起,掠过半丈多远距离,在距离苏先生头顶几寸处稳稳落地。旋即猛地一个转身,刀尖下压,指着苏先生的鼻子喝道:“别动!再动就真捅下去了!”
“不动,不动!”苏先生头皮一阵阵发麻,高举着双手做僵尸状,“爷爷饶命,弥勒教的爷爷的饶命!”
“弥勒教?”朱大鹏愣了愣,满头雾水。他的耳朵和舌头已经渐渐适应新的环境,很神奇地听懂了这里人所说的话,并且以类似的腔调与对方交流。但思路,却无论如何都跟不上趟。
“小的,小的先前不知道您是弥勒教的老爷!”苏先生以为自己的口音引起了误会,赶紧掰弯了舌头,学着大都、永平一带的腔调补充,“如果知道您是弥勒教的老爷,就是再借小人三个胆子”
“少废话!这里是哪?你们又是干什么的?”朱大鹏听得不耐烦,刀尖向前点了点,继续追问。
“老爷饶命,我家里上有八十老母,下有没断奶的婴儿!”苏先生又给吓得一哆嗦,求饶的话脱口而出。说完了,才发现自己好像答非所问。赶紧又磕了一个响头,慌慌张张地补充道“小的是衙门里的弓手,大前年才买到的这个位置,从没干过,不对,是还没来得及干任何昧良心的事情!弥勒爷,饶命——!”
“别废话,这是哪?快告诉我这是哪?”朱老蔫的眼睛越来越红,死死盯着苏先生,刀尖不断下压。
“这里是徐州城,大元朝河南江北行省归德府徐州城!”猛然间意识到朱老蔫现在是被弥勒佛上了身,未必清楚人间俗事,苏先生像倒豆子一般接连补充。“徐州城西南斜儿坊骡马巷啊!弥勒爷,您,您这是怎么了?爷,爷您的刀子,妈呀,饶命——!”
“当啷!”已经捅到他眼皮底下的杀猪刀,忽然掉在了地上。再看朱老蔫,一瞬间就像被抽空了全身力气般,软软坐倒。两眼呆呆地看着正前方,嘴里喃喃说道:“徐州,我怎么会到了徐州?我昨天睡觉时还在邯郸的家中,不对,一定是哪里出错了,一定是”
‘弥勒佛走了?!’苏先生愣了愣,在自己心里偷偷嘀咕。他以前看过别人请神,神一走,巫婆表现出来的状态,与朱老蔫儿现在几乎一模一样。
‘既然神走了,就别怪苏某不客气了!’心内瞬间转过了无数个主意,苏先生认定的最佳选择,还是趁机把朱老蔫给捅死,将功赎罪。又偷偷看了一眼魂不守舍的朱老蔫,他用袖子遮住自己的右手,手指慢慢向刀柄处伸,三寸,两寸,一寸
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之际,耳畔忽然传来一声惨叫,猛抬头,只见先前逃走的同僚王先生,被一名头裹红巾的壮汉,带着一群百姓如同追野狗一样追了过来,一砖头拍倒在地,棍棒齐下,转眼间就没了动静。
“父老乡亲们不要怕,红巾军只杀鞑子,杀贪官污吏,不杀百姓!”头裹红巾的壮汉骄傲地举起刚抢来的铁尺,振臂高呼。
“杀鞑子,杀贪官污吏,不杀百姓!”平素见了王先生连大气都不敢出的百姓们,此刻却像脱胎换骨一般,扯开嗓子,大声重复。随即,跟在壮汉身后,转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