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放下已经凉透了的茶杯,迎着众人探究的眼神,鼓起勇气开口解释:“爸,妈,三叔三婶,大哥二哥,嫂子……”
“我在电话里就说了,我那天就是喝醉了,随口乱说的,你们也不用太……”
巴拉巴拉把之前打好的腹稿倒豆子似得一股脑吐出来,沈远喘着气又端起了茶杯狠狠灌了几口。
一片沉默。
已经年过五十的沈妈妈默默起身走去厨房,一会儿出来,左手一盘切好的酱牛肉,右手一盘饺子。
沈远赶紧起身接过来,脸上不自觉地笑开来,他连着做了这么久的车,一直没啥胃口,现在闻着味就饿了,果然还是家里的东西对胃啊。
酱牛肉应该是从县里的老王家买的,他家的酱牛肉一吃就和别家不同,没有那么重的调料味,外红里嫩,不干也不塞牙,好吃的很。
他们县上好多家卖酱牛肉的,单单这家最受欢迎,只有他家卖完了才能轮到别家。逢年过节的时候,他们这里的人都喜欢去那里买上几斤,不早早去排队都买不上呢。
饺子一口一个的大小,边缘捏成花样,内馅是他最爱的牛肉粉条,肉馅放得十足十,蘸着香醋,一口下去唇齿留香。
沈远饿的狠了,只顾埋头猛吃,不到十分钟两个盘子都被他一扫而空。项妈妈又断来一小碗紫菜酸汤,小虾米还在上头飘着,满口油腻,一碗酸汤下去,从胃舒服到牙龈。
沈远满足地打个饱嗝,这时才想起身前的几号还在等着审他的人来。
沈家大哥已经快奔四的人了,一向憨厚老实,此时盯着自家小弟,一脸愁容,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几番张口又偃旗息鼓,最终无奈地拍拍身旁的老二,示意他来。
二哥沈浩正抽着烟呢,被大力一拍,长长的烟灰啪嗒就全落在了腿上,烫的他哎呦一声,手忙脚乱地站起来乱拍一气。
“幺儿。”
正瞧着二哥偷乐的沈远一被点名,立刻坐直了身子,目光真诚地看向三叔。
三叔是他们一大家子最稳重的一个,也是最精明的一个。别看平日里对沈老爹言听计从,实则满肚子主意,连句硬话都不用说,就能让二叔和沈老爹这两个牛脾气的人不知不觉按他的话去做,沈远最怕的还是三叔。
三叔皱着眉剜了沈浩一眼,直到他讪讪地老实坐下,这才清了清嗓子,严肃道:“幺儿,几个孩子里,只有你考出去还留在了城里,你可是我们村里的独一道了。多少人都羡慕我们老沈家,村里的娃子都把你当榜样,这事你是知道的。”
沈远点点头。
三叔叹了口气,看着沈远的乖巧模样,严厉的语气也放柔了些:“这些天,你爹让二浩去找人问过了,也上网查过了,这事吧,也不能全怪你。人都说了,这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都是天生的,改不了……”
啪嗒——
沈老爹的旱烟袋一下下敲着手边的茶几,眼皮不抬,手上的青筋暴涨。
沈远的脸不自觉地随着声音一抽一抽。
“咳咳。”三叔拉长声音咳嗽起来,沈老爹手一顿,抿着嘴又收回了烟袋,头扭到一边,吧嗒吧嗒吐着烟圈。
“还有人说,这事能掰回来,送到什么治疗中心……”
沈远噌地站了起来。
“你别急,先坐下听我说完。”三叔摆摆手,让沈远坐下,继续道,“我和你爹都觉得不靠谱,哪有治着治着,能把人治死的啊,我们肯定不会把你送到那种地方去的,放心。”
沈远倒抽一口冷气,后背冷汗涔涔,一阵后怕。二哥到底搞什么鬼,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都敢跟三叔他们说,这幸好是三叔有脑子,不然指不定就得被二哥害死了!
想到这里,沈远眼角一挑,凶光毕露地瞪向沈浩。
默默往媳妇背后缩缩,沈浩尴尬地躲过沈远的视线,低着头不敢吭声。
老幺自小就被全家宠着,说一不二。看着瘦瘦弱弱的,手脚可硬实的很,每次都是他被揍得鼻青脸肿,回头还要被老爹抽一顿,老妈更是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运气不好赶上心情老幺不爽了,去大哥那提上一句,自己又得多挨一顿,全家上下,他最怕的,就是这个幺儿。
心眼小,不好惹,下手也够狠的。
许是小时候的阴影太刻骨铭心了,现在幺儿只要眼珠子往他身上一飘,他全身都要起鸡皮疙瘩,还隐隐的有些疼。
把两兄弟之间的动静看在眼中,三叔主动开口替沈浩解释:“幺儿,你也别生你二哥的气,你二哥也说了,那种地方都不是人呆的,净把人往死里折腾,就没一个能把人掰回来的。你二哥为了你,把照片都打印出来贴墙上,连着吓唬我们好几天了,你爹这几天都没能睡着觉,做梦都梦见你被人欺负呢,一醒过来,就揪着你二哥猛揍,说他要害死你呢,你二哥多冤……”
沈老爹听不下去了,起身就走,路过三叔身边,还暗暗抬脚蹬了他一下。
弹弹腿边的泥印子,三叔斜眼瞅着沈老爹的背影,拉长了音调:“幺儿,你爹说了,你爱喜欢啥就喜欢啥,谁要是敢在家里说你个不是,就要拎着棍子把我们都撵出去呢。”
咣当——
无辜被牵连的门被狠狠砸到墙上,连着晃悠了好几下才消停下来。
在座的众人都被震得狠狠一抖,沈浩更是没出息地瞪直了眼。
沈远抓抓头,也有些尴尬起来,眼珠子转悠着看看三叔,又看看二哥大哥,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