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云:“你的意思,这是那秦若欺下的药?所以他们是自杀?”
苏晋之:“药的确是他下的,但凶手另有其人。依我猜测,是有人在押解犯人的时候就跟在了后面,这地牢暗道太过阴暗,就算有人远远跟在后面也轻易不会被发现。秦若欺本想迷晕了守卫与裴霄一起逃脱,没想到打开囚室石门,反将尾随在后的杀手放了进来。凶手行凶之后关上门离开,所以守卫醒来只会以为是没人来过。”
“道理虽能说通,但有一个问题你无法解释。”傅卿云道,“铸剑山庄从来都无人能破,外人绝对无法突破机关潜入庄内来。”
苏晋之:“那就是山庄里面的人了。”
傅卿云沉默,他表情仿佛在说,这下可更加麻烦。
苏晋之:“难道你也没想到,除了那两个人之外这群人里还会有叛徒?”
傅卿云强作镇定:“这事上畏权又贪婪的本来就是多数,即便有也不出意外。”
“但你仍没猜到是谁。”
傅卿云:“我迟早会查到!”
苏晋之微微一笑:“我倒有个办法。”
内鬼一事从日折腾到夜,又从夜折腾到日。直至日上中天,铸剑山庄内忙碌了一宿的人们再也抵挡不住倦意,终于渐渐安静下来。
苏晋之与魏溪也回到了自己的卧房。他们暂时离不开这鬼地方,便既来之则安之,脱衣躺下补眠。
魏溪在床上辗转反侧,虽然双眼累得睁不开,脑筋却分外清醒,昨夜大战的一幕幕如同唱戏一般在眼前回放,最后定格在鲜红骇人的画面,叫他心脏禁不住突突直跳。
“师兄,师兄?你睡着了吗?”魏溪对着苏晋之的背影小声呼唤。
“快了。”
“我……我睡不着。”
苏晋之翻了个身转向他,闭着眼伸出手,隔着被子在魏溪背上一下一下地轻拍,就像小时候哄他睡觉一般。
“不是这个,我好累,但为什么一闭上眼,就怎么也睡不着?”
苏晋之顿了顿,仍是闭着眼:“别多想。”
“我没想。”
“那就睡。”
魏溪无可奈何,只得闭上眼睛勉强,然而心跳如同脱缰的野马,竟是越勒越快了。他呼吸愈发急促,额上渐渐出汗,不知不觉捏紧了被子,连牙都被咬得咯咯作响。
“阿溪!”苏晋之摇了摇他,“醒醒!”
魏溪睁开眼,瞧见师兄漆黑的眸子正凝视着自己。
“看见什么了?”
魏溪觉得委屈,语气里带着些哭腔:“很多,我看见漫天飞舞的箭、狂奔的战马、叮叮当当的刀和剑,……还有到处都是血。都是昨晚的事,怎么赶也赶不走。”
苏晋之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孩子下山以来一路颠沛,但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规模的厮杀,即便当下不觉得有什么,事情过去后却始终难以平复。这样的感受苏晋之当年也曾体会过,每一个初涉江湖的少年人都难以避免。
没有人会生来习惯杀戮,毕竟都是血肉之躯。
但他还是愿意魏溪越少体会越好,离这些事情越远越好。
“没法不想,就让它去吧。”苏晋之说,“实在睡不着,也让它去,不用勉强。就睁着眼躺会儿也好,师兄在这里陪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立刻出声叫我。”
他的手伸进被中摸到了魏溪的手。少年的骨节因为练剑而有不少厚茧,苏晋之的手指摩挲过那些粗粝坚硬的皮肤,与对方的五指交缠在一起。掌心相合,渐渐升温。
魏溪感到手掌传来的温度,心也好像有了归属。有师兄在身边仿佛就有了一个安全可靠的屏障,那个杂乱暴戾的世界一下子就变得遥远了。于是他躺着躺着,眼皮不由自主地就慢慢合上。
一觉醒来,已是傍晚。二人简单梳洗了一下,用过下人送来的晚膳。苏晋之询问了傅卿云那边的情况,这才知道,那个山庄内的叛徒已经落网了。
这进展在意料之中,但人选却预想之外。
为此魏溪比苏晋之更着急许多,拉着他一路小跑到傅卿云草设的审讯之所——也是嫌犯落网之地,与他们数墙之隔的一座院落里。
白天傅卿云曾放出谣言,说裴霄与秦若欺在地牢遇袭,因而转押此地接受照料,待那行凶不遂的嫌犯自投罗网。这是苏晋之出的主意,也的确很快就见效。以至于连傅卿云都觉得一切是不是顺利得有些过分。
“你不肯招,我自然有办法让你说话。”二人赶到时,傅卿云正刚开始问话。
小院里里外外都是守备,想是傅卿云有过吩咐,他们见到苏晋之一行,便自动让开道来。而魏溪一进门,便见到那被五花大绑死死摁在地上的,确确实实就是那个老实巴交的邱落言。
他这么焦急赶来,也正是因为听说嫌犯的名字是那个在客栈腼腆地叫自己“前辈”,穷得连饭都差点吃不上的邱落言。
“我……没有,我……不是……”邱落言额角嘴边皆有血迹,他的肩上、胸前也有打斗留下的伤痕。
那些伤口的位置足可以取他性命,看来是沈连风故意留手。想必这也是傅卿云的授意,他要留下活口,才能搞清事情的真相。
但邱落言的嘴比任何人都紧,除了“没有”和“不是”,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他头上流的鲜血太多,已经模糊了视线,以至于都没有认出魏溪来。
直到魏溪开口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邱落言才发现了他,艰难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