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暮宇猛然觉得解脱,就好像自己已经死了一样。这样的感觉一生不会有几次的,最近的那次,站在海神殿外看见万飞的尸体。当时他想,之前所有的誓词和约定,就在他停止呼吸的一瞬间单方毁约,可他无权找老神仙赔偿,也无权责备万飞。他必须收下所有的折磨,并且背负一生。可事到如今,本来占据墓地前排位置的万飞墓碑前,原本的小花园已经拆除,新建了三排烈士公墓,常常有的小学生成群结队地在那里朗诵诗歌,苏暮宇去看万飞的时候不会再流泪。说不清这是麻木还是已经忘却了大部分伤痛,苏暮宇甚至开始不在乎在万飞的墓碑前接江立的电话──他问碧色眼睛的准心理医生:“如果他知道我的薄情,是不是会气得活过来?”江立推了推他平光的金丝边眼镜:“亡故的悲痛终究会变成思念和平静的回忆。从某种角度说,这是心里的伤疤掉痂後再生,你能想起他的笑而不是他的血,於你於他都是好事。”苏暮宇闭上眼睛,看见万飞在猎场里骑一匹栗色的马,长裤,赤上身,双手不拉缰绳,肌肉虬劲的左臂上蹲了一只年迈但骄傲的隼,右臂则高高扬起,倒提著长翎的飞鸟和肥美的鹳。盛夏的猎场中心有一块像宝石般一年四季不同色的大湖,万飞踏马从湖边湿地而来,稳稳停在苏暮宇身边。他笑起来的时候总是会牵动左边眉毛里浅浅的一道疤,显得有点儿坏有点儿痞,他说:“这根孔雀蓝的翎子你喜欢吗?”那翎子还长在鸟儿身上,有一种活著的东西才有的璀璨宝光。
苏暮宇就这样木然坐在满是玻璃碴的座位上,看前车呼啸而来,电影一般飞过。右侧两块玻璃终於经不起子弹,副驾驶那块彻底脱落,苏暮宇对面的则喀喇喇碎裂,而苏暮宇左侧耳朵里却掠过一阵令人头痛的直升飞机声。他探头看去,是两架新型武装直升机,机身纯黑色,从螺旋桨的警戒红色来看,是驻扎在南原市的应急反应特警飞机──这证明江扬的电话既快速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