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头一天授课,便折了三十三根徽墨,四副山水,其中一幅还是泷水吴大家的真迹。若真待得她学成,还不定得毁了多少好物呢!”听泉斋正堂里屋内,大丫鬟翠玉正一边给三郡主季清韶敲腿,一边说着府内最新的传言。
“就凭她那资质……”季清韶翻了个白眼,柔柔弱弱的说了半句。
“可不是吗!十五岁上了,也就识得几个字而已,听说原也就跟着昌平那女人过活,家里都没请过教养娘子,赶着现在来补救,恐怕是想出嫁前学点皮毛糊弄人遮遮丑罢了,可又怎么来得及?”翠玉捂着嘴咯咯笑道,“哪比得郡主您,五岁上便请了西席,王妃可是将您当男儿教养的。”
季清韶着手中的扇子敲打她的脑袋,笑骂道:“小蹄子多嘴!什么当男儿教养?不过是学个道理,不当睁眼瞎罢了,这话可不能浑说。”
丫鬟碧潭挑了帘子进屋,插话道:“哪里是浑说的,郡主又何必谦虚?年头上王妃过寿,王爷还跨过您上的贺词帖子词句工整,立意新奇,比世子爷的都还好上几分呢!”
“就你两个小蹄子胡乱吹嘘。”季清韶忙红着脸骂道,“不是说那新来的吗,怎又编扯起我来了?”
“是啊,是啊,好姐姐刚从外面回来吧?醉石轩那儿可有消息传出来?对昨儿那事,王爷说了什么没有?”翠玉忙接茬道。
碧潭脸色一紧,瞥了眼季清韶,方才叹道:“到没说啥,王爷今早还命厨房给芙蓉苑加菜呢,说是四郡……那新来的勤勉好学,正是功课要紧,以后午膳晚膳都便在院中自用,不必上前堂请安问候了。”
季清韶微微一愣,对于父王的反应十分吃惊。呆愣了片刻,方想起母亲恐怕会更加恼怒,心中不免酸涩起来。
却听屋外一阵喧闹,丫鬟婆子们还未来得及打帘子,五郡主季清婉便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姐姐!你评评看这是什么理?蠢苯成那样,父王竟然还夸赞什么勤勉!竟公然免了她请安问候,如此一来,她的无礼到成了正理了。母妃闻讯已经气了个半死,现躺在海棠苑内喊头疼呢!”
说话间,季清婉便扑将到清韶怀中,扯着她的衣袖道:“她这一来,还不足三日,便要挤兑得我们母女无立足之地了不成?父王如此看重,真是摆在心尖尖上,宠着纵着,令人不平!姐姐快与我去那芙蓉园闹上一场,也好让她知道我们的厉害!”
季清韶收拢起袖子,扶着妹妹在床沿坐下,泰然大度的说道:“快别混闹了,眼看着过了年便要十五了,怎还如此小孩子性情?且不说她此刻正得父王欢心,你平白无故的去闹上一场,除了自己没脸,还能有什么用处?若真叫父王知道了,定会罚你,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一家子的姐姐妹妹,当互持互助,和和美美的才好。”
听闻这话,季清婉更是如点着了的火苗子,呼啦一声燃了,她跳起身道:“我可没有姐姐这份贤良!什么一家子的姐姐妹妹?我的姐妹只有姐姐你一人,和她可不是一家子的!现今我只知因着她,母妃失了面子,怎么也该由我们做女儿的找回来才是!”
“那你准备怎么做?”季清韶冲着翠玉使了个眼色,等翠玉和碧潭便退出了里间,她方才起身走到桌前,端起茶盏抿了口问道。
季清婉气恨恨的追到桌前坐下,碰撞间八仙桌上茶碗咣当作响。
“姐姐!这不是寻你来拿主意吗?你怎么说,我便怎么去闹,我们姐妹同心,给那狐媚子点厉害瞧瞧!”
季清韶笼着茶盖,合在杯沿上划拉了两下,思绪一闪便开口道:“那新来的不过是仗着父王纵容罢了,若真想要她好看,得先让她失了父王的心,她没了依仗,自然也就轻狂不起来了。”
“失了父王的心?好主意!果然是姐姐聪敏,但……我们该如何下手?”季清婉颦眉低吟,“姐姐你就说白了吧,含蓄隐约的话,妹妹我可听不明白啊。”
季清韶叹息一声,拢住妹妹的手说道:“你也该自己动动脑子了!再过两年你也要嫁去津州的,届时家宅内事都得你自个儿打理,可不能什么都依靠旁人。”
季清婉撒娇着依到季清韶肩头:“姐姐又哪里是旁人?我怕什么,届时姐姐恐怕也已经入了京都,京都距离津州甚近,来回只需两日的行程,我事事写了信报予姐姐拿主意便是,姐姐难道还会不管我不成?”
季清韶红了红脸,笑骂道:“你这丫头……”
“说正事呢!姐姐别扯旁的,快说该如何整治那狐媚子!”季清婉不依不饶的扯着她的袖子道。
季清韶拍了拍妹妹的肩膀:“父王最忌讳旁人不经允许便进他的书房,你还记得吗?嘉和五年那次,我们兄妹三人年小不懂事,世子哥哥带着我俩玩闹间进了前堂书房,也没做什么错事,便引得父王大发雷霆。罚了我俩抄写女戒百遍,哥哥还被撵去跪了五日的祠堂,自那以后就连母亲都再不去书房送汤递水了,生怕召了父王恼怒。”
季清婉拍手笑道:“这敢情好!只要骗得那狐媚子进父王书房,便可让她失了父王的宠爱!”
季清韶忙拦住道:“莫心急,若不花些功夫,那人又怎会相信你我?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你且收敛起脾气,与那新来的交好一番,混熟了才好说项。”
季清婉愣了愣神,撅起嘴嗔道:“姐姐这可为难死我了!你知道我这性子,最是做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