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连璋一怔,梁宸远非常适时地咳了一声。
章连璋僵硬地扭过头,转骨头的咔咔声简直清晰可闻。梁宸远将脸半隐在昏黄的灯光中,紧抿的唇线和微皱的眉头都显示出梁副教导员现在很不高兴的态度。
肖初东因此底气十足,不依不挠地道,“有病治病,你非拖成胃癌才高兴?”
梁宸远很感兴趣地“哦?”了一声,章连璋连忙撇清,“哪有这么严重?”
肖初东眼都不眨一下,“理论上,很有可能。”
梁宸远深深点头,“那得加紧治啊。”
“谢了。不必。”章连璋极为不屑地摆摆手,“部队里谁没个胃病?这些药要有用,老子还能得病?”
“这些药没用?”梁宸远顿时目光凝重,章连璋没来由地一抖,果然看到梁宸远痛心疾首地扶住他的肩,亦假亦真地道,“既然这样,我回去就打报告立刻替你申请到军区医院疗养,那里条件远比这里好,专家也多,你好好检查一下,住上个一年半载的,一定能找出合适的治疗办法。实在不行,我给你申请个在风景区的。”
章连璋很愕然。段诚也同样愕然。
教导员,是开玩笑呢吧?
可教导员的表情好像又挺认真。
章连璋狐疑地看着,心知肚明自己的水磨主意肯定会让梁宸远非常不爽,但,好像还至于一句话就要弄走他去疗养的地步吧。
还一年半载?如果当真,且不说演习没戏了,只怕这身皮都可以扒了……
这玩笑可开大了。而重点是,梁宸远确实有权力这么做。
章连璋只是想想就觉得惊悚,浑身炸出一层冷汗,连忙摆手,“教导员,我也就是那么一说。其实,这些药还是挺有用的,就是吃起来太麻烦,我老忘。”人先挺住,等队座回来再给他作主。
梁宸远很大度,“这不是问题,以后让初东替你记着。初东,没问题吧?”
肖初东拍胸脯保证,“本职工作。”
梁宸远满意地点点头,敲着手上的甩棍,笑眯眯地又转向章连璋。
章连璋大退一步,摆摆手道,“不必不必,我一定记着,以后按时吃药。”这回他看真切了,教导员就是生气了,就是要拿他泄火。既然领导表现得这么明显,识相的就赶紧避而走之,千万不能火上浇油,立马闪了吧。
梁宸远执着地揪着他不放,“真?的?”
“真真真,肯定真。肖大夫,你先忙,我回头等你。”
梁宸远“吭”地一声,无良地笑出来了。眼见着章连璋落荒而逃,将目光转到正忙着“兴灾乐祸”的段诚身上,眯起眼上下一番打量,笑得愈发纯良。
段诚心想,完了,殃及池鱼,干脆连招儿都不接,直接转身,“哎呀,我还有个报告没写……”一步三窜地跑到楼下去了。
这一晚,全队的人都惴惴不安地琢磨,教导员很生气,后果可能很严重,赶紧想办法好好表现,争取把惹出来的气再顺回去。
梁宸远对这个结果很满意,看来自己“装”的相当上道。欣赏够了队员们颤惊忐忑的小眼神,梁宸远通体舒畅,刷牙洗脸,上床卧倒。
儿子沉重的身躯跳上来,叭叭地舔舔他的脸,顺势就卧在他的身边。梁宸远将手脚都缠上去,把脸埋在儿子厚长的毛里,轻轻蹭了蹭。
他觉得,他能听见儿子的心声,儿子也懂他,他们都在忐忑地等着同一个人归来,因此需要相互支持,彼此安慰。
后半夜,梁宸远爬起来查房。
细碎急促的脚步从楼梯口传来,梁宸远立刻闪出去,小心地将自己隐蔽在暗处,低喝一声,“谁?”
回答是一声含糊的狗叫。
梁宸远惊讶地趴上阳台。儿子嘴里叼着飘飘狗带,长毛曳曳,十分拉风地穿过操场,朝另一群逐渐走上操场的黑影扑去。
梁宸远心里咯登一下,迅速关了手电,朝楼下飞奔。儿子已经扑向为首的那个人,那人抬手一指,儿子就在将扑未扑之时一滞,委屈地呜咽了一声,蹲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梁宸远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落地时就势一滚,再一跃而起,轻捷地朝他们奔去。
杨瀚元的脸上还涂着迷彩,黑黢黢地只看得见夜色一般的眼睛。
下一刻,梁宸远就闻到了极其浓重的血气。
杨瀚元同样做了个噤声,梁宸远停下脚步,堪堪稳住气息。
杨瀚元已经带着一群人默不作声地与他擦肩而过了。
梁宸远几乎立刻就被镇在了当场。
他们杀过人了。
那种沉默的死沉沉的气势,让他瞬间动弹不得,呼吸急促。
梁宸远愣了很久,才感觉到指尖微微发麻,渐渐回暖。
杨瀚元他们已经走进了宿舍。
梁宸远又站了片刻,埋头自嘲地笑了笑,俯身牵起儿子,慢慢跟了上去。
所有人都直接去了杨瀚元的宿舍,没有分别回去自己的寝室。
梁宸远默然地将未完的工作做完,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