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清楚。在归去来兮,他守着那个小死士,不想他死,想从那对和灵儿同样的坚定目光中找到答案。他想知道,那样的坚定执着究竟是什么情感?这种情感,自己是否真的拥有?
所以当他一觉醒来发现小死士不见了,而自己身上的毒患竟然已经尽数清除时,他觉得自己似乎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这种感觉让他十分烦躁。三径松主的述说和破庙里的污血,给了他一个令他更加无法接受的答案:本应该完全在他控制下的东西,在他不知道是情况下,帮他解决了一个不小的麻烦,并因此而消失了,以一种近乎惨烈的方式。他的心有点不舒服,却愚蠢地分不清这种感觉与小时候丢了心爱的玩具有什么本质区别。
再次发现丢失的东西时,竟然已经易主?这怎么可以。常年的习惯让他无法将一个死士和他的爱人同等看待。女人可以改嫁,因为她是人,是有思想的。死士嘛,只是件工具,工具当然不能在没有他允许的情况下自己易主。
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件工具是有些不同的,能引起自己这么大的情绪波动,自然不同。而且,这件工具竟然知道自己幼年吃鱼的事,体内有化三川的“霸王”蛊,身上有自己的权印标记……事情越来越有趣了。再说,这个工具的新主人还是溪儿,于就有了所谓的“公平交换”。
还有,无类那只老鬼竟然敢在自己的东西上留下刑伤,在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这简直是找死!
若想游戏更长久,将小死士的伤医好是必要的。看着工具笨拙地拼命想掩藏自己,方有寻感觉有趣,但同时,他更想确认自己的东西不会再次跑掉。
说的人无心,听的人可是吓得不轻。
一个头砸在地上,声音和身体都止不住地擅抖:“誓死追随主人,永不叛离。”
这次的惧怕是实实在在的。逃跑,等同于背叛。侍主不忠,没有比这更大的罪了。虽然向溪月讲述自己身事时寻月这样说,但这个词从当主人的口中讲出来,其威慑力是何其巨大。
寻月不知道大人是不是看穿了自己的伪装,还是仅是从哪里听说自己是逃奴。如果是前者,那自己今天死定了,刚才的问话只不过是大人一时兴起的游戏;如果是后者,自己以后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哪个主子会信任一个曾经背叛主人的奴才呢?
方有寻满意地向后靠在椅子上。这样的答案若是在从前,他绝对会当做耳旁风。可是今天,不知道是心情好的原因,还是回答的人原因,听起来就是顺耳、就是舒坦。
高兴了一会儿,方有寻又奇怪了,印象中这个人,即使负伤狼狈、顺从俯首,也从来都是冷静而锋利的,为什么这次重逢后,他一直在害怕?他到底在怕什么?初时,方有寻觉得小死士的慌乱很有趣,可久了,看着他在自己面前一直如惊弓之鸟般瑟瑟发抖,心中不免升起些许烦躁。
若换作他人,方有寻绝对会将人直接踢出自己的视野,或者命人清除碍眼之物。可是眼前人总是不同一般,自己竟然在心底泛起酸酸的异样情绪。想了又想,对比自己以往所有的经历,方有寻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自己都不知道是否恰当的词语来形容,那就是“疼惜”。
站在云端的人,如何能看到岩缝里蝼蚁的伤痛?除非,他想知道……
“好了,起来吧。”方有寻放软了声音,起身做回内室状,又故作不经意地从腰间取出一个黑色小瓷瓶,“这个给你,每天服一颗。嗯……明天早上,我想吃鱼。然后陪我去程家贺寿。”
“……是。”大人要去程家,还……贺寿?寻月觉得身子凉了半截。没敢马上起身,只是微微抬头,举双手接过小瓶儿,要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抑制住双手的擅抖。
见方有寻进了内室,又听着里面的人似乎躺下了,寻月才起身,躬着腰退出来。
回到廿三为他安排的下屋,打开小瓷瓶,里面全是朱红色的小药丸,满满一瓶。寻月吓了一跳,转念一想,且不说“朱心”不会有这么多,就是有,大人也不会给自己这种只会做饭的奴才。
小心地取出一颗放进嘴里,气味芳香,入腹温暖,如果没猜错应该是一种调气补血的药。一时间,五脏六腑似乎都暖了起来,不是因为药效真的那么好,只是因为赠药的人。寻月就这么抱着小瓷瓶在木板床上躺了一宿。
真让他猜对了,这种小药丸确实有养气补血的功效,只是药效不是很明显,好在药性温和,没有什么副作用,可以长期服用。
方有寻闲来无事时,自己按着“朱心”的配方试着炼丹,可惜火候掌握不好,试了几次都失败了。不是焦黑炭化,就是爆炸损了丹炉,不是不成形,就是变了味。着实浪费了不少珍贵药材。
这是看起来最漂亮的一炉,却是最后一次药材不全时所炼,他留下一些,本来是准备用来糊弄玉连环的。这次又看到小死士,一时心软,赏了下来。他已经忘了,自己曾经为了保住再见到那双晶亮目光的机会,舍过一次真正的“朱心”。(这心得多大啊!要相信记忆力好和心大是不矛盾的。)
程家庄说是山庄,其实称作堡或城也不为过。护城墙高三丈有余,厚半丈有余,结结实实将山庄包围住。庄内程府,榭台高阁连地而起,回廊庭院错落有致。门口一对汉白玉石狮威武森严,高高的门匾上刻着“程府”两个大字,苍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