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使力。杨勇被那力道推得不禁向后靠过去,背脊轻轻抵在了床头。
杨广道:“大哥,长孙晟已然从达头可汗处归返,达头可汗已然答应归顺我大隋。至于阿波可汗,虽仍领着少许余党在逃,不过大势已去,终究只是苟延残喘罢了。”他语声炖了一顿,道,“故而大哥……你可以好好歇息一下了。”
杨勇身子微微一僵,原本想说什么,然而终究却只是“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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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战情基本已然取得全胜,故而不日杨勇和杨广便带着部分人马归返,只留下些许将领负责收尾工作。
回京之日,热闹非常,杨坚亲率百官出城迎接。
这是二人都始料未及的。
因为负伤在身,杨勇并未骑马,而是坐在马车里,连同杨广一道。
及至近郊,外面的喧嚣声,便已然渐渐明显。
杨勇不禁抬眼看向杨广,打量着对方的神色。毕竟之前战情紧迫,加之为了稳定军心,他失明一事一直不曾对外说明。而若是在今日这样盛大的情形下让人发现……
然而杨广低垂着眉眼,神情却只是一派如水的平静。
车马的颠簸声骤然停止,耳畔已然想起众将士齐齐的“参见陛下”的声音。杨勇同杨广一道起了身,然而杨广终究因为看不见东西,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
手胡乱地在空中摸索,却骤然被一个微凉的掌心握住,用力握住。
于是整个人立刻安定下来。
他站稳了身子,笑了笑,低声道:“大哥。”
杨勇没有回答,握在对方手腕上的手却忽然下滑,换做十指紧扣的姿势,拉着他往马车下去。
杨广起初一怔,随即也分外乖顺地跟了上去。
马车外,冠盖交叠,群臣位列。
杨勇拉着杨广走到杨坚面前,拱手道:“儿臣见过父皇。”
大军得胜归来,杨坚今日也是快意非常,当即亲自扶了二人起身,笑道:“你二人此战大声突厥,乃是功臣,回去所有人马,朕都要好好犒赏。”
“多谢父皇。”杨勇和杨广齐声道。
这样的场景,终究不是父子寒暄的好时机,杨坚也不再拖延,当即便带着百官人马浩浩荡荡地回了城。杨勇和杨广走在他身后,不禁微微侧眼,看向自己旁边的人。杨广一直含笑着循声望向面前的杨坚,神情自然如平时无异,若不仔细看,确也当真看不出眼中那空洞的神情。
下意识地松了口气,指尖的力道不由得也松懈下来。
却被对方骤然用力握住。
杨勇再度看向杨广,对方已然面朝向自己这边,咧嘴而笑,比出个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虽没有声响,杨勇却看的清明,那分明是“多谢大哥”四个字。
如此孩子气的举动,让杨勇轻哼一声,别过头去,却没意识到自己嘴角泻出的一丝不着痕迹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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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边的太医跪了一地,却依旧止不住帝王的怒火。
杨坚强压着怒气,沉声道:“你们乃是举国上下最优秀的医者,竟拿这区区一个血块没有办法?朕要你们何用?!”原本正满心欢喜地迎回了一场胜仗,却骤然听闻了这样晴天霹雳的消息,杨坚此刻自然是怒不可遏。
底下回答他的,除了一片“皇上息怒”外,再无其他。
正此时,外面内侍道:“太子驾到。”便见杨勇一身黑色锦袍,徐徐步入。
他径自走到床边,撩起袍子跪下,道:“请父皇治罪。”
杨坚正在气头上,抬腿对他便是当胸一脚,怒斥道:“太子头一次独自在外领兵,便学会知情不报了?晋王目不能视这么打一件事,竟瞒得朕这么久?”
杨广不知发生了何事,只知杨勇来了,便道:“父皇,此事……”
“此事不必晋王开口,”杨坚打断他,只是死死盯着杨勇,火气稍微平复了几分,语声却依旧带着怒意,“朕可是记得,彼时晋王被俘于沙钵略可汗处时,面对朕连发的数封密诏,太子可都是置之不理的,向来是自有主见的。如今看来,太子的主见可不仅止于此啊。”
杨勇勉强跪正了身子,按着胸口一阵低咳。从当初决定搁置父皇命他速救晋王的密旨的那一刻,他便做好了今日的准备。
两世为人,他很清楚自己这个父皇的性子。对权太过执念,哪怕是身为储君的自己,都不会随意放任。虽说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这终究是抗命了,于杨坚而言,便是底线。方才他一气之下,口未择言,便将这样的心思说了出来,足见真正让他动怒的,不仅仅是杨广的失明,更是自己的羽翼渐丰。
帝王之家便是如此,从来是君臣为先,父子在后。
可那个时候,他除了抗命,没有选择。
于是他道:“父皇说的是,故而儿臣今次回朝不敢邀功,只敢领罚。”没有解释,无需解释。此战大胜,他知道自己罪不至死,但毕竟在杨坚心中是有罪的,该罚的,想来也逃不掉。只待他消了气,一切便好。
杨坚冷冷地看着他,半晌后道:“既然太子已然做好了准备,那么便去朕的御书房门口跪着吧。何时想明白了,再回东宫。”他只说跪,却并未说跪多久,跪到何时,足见这惩罚并不轻松。
杨广在一旁同样看出了他真正愤怒的缘由,也知道盛怒之下,不可拂逆他的意思,此刻便也只能缄默不语。
“喏。那儿臣这便告辞了。”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