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色的云层、厚重地贴在上空,砭骨的寒气把天地都凝结在一起,广袤的雪原显得格外的空旷与寂寥。白茫茫的大地上,渐次分布的灰白色毡帐可怜地趴伏着,在紧密的落雪中弓着低矮的弯背,就像雪原中艰难前进的老人,承受着风雪无情地抽打。
丘林氏部落离开挛鞮氏部落已经半个月了。休息一个晚上之后,第二天的中午,丘林基泰郑重地表示:如果爱宁儿居次坚决不同意,那么他们也不会勉强。还说,两个部落不能结成好事,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毕竟,要双方都同意才可以嘛……丘林基泰说了一大堆,满脸的歉意和爽朗,接着就打点行装回去了。
禺疆很是奇怪,但也没有多加追问。求亲事件的峰回路转,省下他好大力气,何乐而不为?
杨娃娃也很纳闷,怎么转变得这么快?关键是丘林野,难道是他放弃了?爱宁儿跟他说了什么才让他罢手的?还有,那天上午,爱宁儿失魂、憔悴的样子,当真不可思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自从那个上午之后,爱宁儿天天坐在寝帐发呆。据黑妹说,居次照常吃喝睡觉,就是不说话,冰冷的表情就像那结冰的月亮湖,一靠近就浑身发冷。其他的,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
杨娃娃想去看看她的,最终还是没有去——还是不要再刺激她吧!想来也是,短短两三个月,接连失去至亲至爱的阿爸阿妈,唯一的一份感情得不到回应,甚至遭到生硬的拒绝,她的心中,该是如何的艰辛、苦涩!过一阵子,爱宁儿就会好一些了吧——希望她的承受能力强大一点,越过这个艰苦的阶段!
在帐内憋了好几天,脑子昏昏沉沉的,精神委顿,全身上下萦绕着一股无力的感觉。杨娃娃再也憋受不住,戴上紫色貂毛锦帽,披上大氅,叫上洛桑,步出酋长营帐,随处溜达溜达。
一路上,部民们一个挨着一个地问好:阏氏好,阏氏好……部民们的问候是诚恳的,神色是恭敬的,她也回敬以诚挚、宁和而清淡的问候与微笑。
“公主,”洛桑紧跟其后,清和地问道,“现在,部民们都承认公主是酋长的阏氏了,不过,洛桑有点好奇,公主为什么还不嫁给酋长呢?”
几天前,禺疆征得她的同意,郑重地向部民们宣布:禺疆酋长的阏氏,就是杨深雪!部民们一看,方才醒悟过来,之前那个伶俐机智、出尽风头、气度不凡的瘦小男子,原来是男装打扮,而且是酋长的阏氏,怪不得那么帮着酋长。不过,部民们承认,她确实是一个很有本事的阏氏,是一位和蔼、亲切的阏氏,更重要的是,她就像天上的仙女一般高洁出尘,丝毫没有冰溶阏氏的高傲与冷漠。
杨娃娃何尝不想嫁给他,不过,一想到要嫁给他,心脏立刻加速跳动,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惶然与迷惘,于是,就跟自己说:再等等,再等等吧,明年再说吧!
其实,她也不知道要等什么,不知道自己为何下不了决心!
她展眸望向广袤的雪原,晶眸中牵萦着微微的茫色,平和道:“把宝宝生下来以后,再说吧!”
渐渐地远离部落,这是积雪覆盖的原野,死寂,空荡,寒冷,呼啸的北风不时地发出尖厉的啸声,显得越发的荒凉与寥寂。远处的毡帐区,时而飘起几缕淡淡的炊烟,偶尔传过来几声犬吠,显现出这片雪原微弱的生气。
洛桑面朝着她,诚恳道:“洛桑觉得,酋长对公主的爱护与怜惜,公主应当好好珍惜!”
“我知道酋长对我很好,很——爱我,我也想守住这份感情,可是,当我告诉自己:嫁给他,嫁给他,我就会心慌,就会烦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承认,我爱他,可是,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可以为了这份爱、为了他,而放弃一切!”杨娃娃指着自己的心口,越说越激动,脸上烟云笼罩,一片愁苦之色。
关键是,她是从21世纪穿越时空来到战国末期的漠北草原,指不定哪一天,命运的安排,可能会送她回到21世纪,那么,她的爱情怎么办?禺疆怎么办?他能承受得了吗?而且,女巫乌丝称呼她为“神女”,是什么意思?她是天上的神仙?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洛桑大惊失色,安慰道:“公主,不要这么激动,洛桑知道公主也是爱着酋长的!”
发泄了一通,她觉得心中的烦闷疏解了许多,对于刚才的失控,倒觉得不好意思了,宁和地一笑:“哎……现在这个情况,也只能先把宝宝生下来再说,总不能这个样子嫁给他吧!”
洛桑笑了,温良的表情让人觉得温暖:“公主考虑周到,洛桑佩服!”
杨娃娃不语,兀自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他。
洛桑见她如此看着自己,脸上立时拢上一层窘迫的光色,脖子根散开一片暗红,欲言又止的腼腆神态,让人忍俊不禁。他浑身不自在,有点气恼了:“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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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 幻灭(4)
“洛桑,近来这段日子,你好像有心事。”她诡异地笑着,眼睛灼灼地看着他,“你心中——有没有一个想念的女子?嗯……告诉我,看我能不能帮你!”
“公主……”洛桑的脸上红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