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碗飞掠而起,抛落在地,浓黑的汤汁,洒溅一地。
她站起来,瞪圆了眼睛,“震惊”地看着他。
他黑亮的眼眸怒睁着,死死地盯住她,似乎要把她定住。
他的眼中泛起鲜红的血丝,狂烈翻涌的,是隐忍的痛楚,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咆哮出一声苦楚的雷吼,炸裂开来,吓得真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脸上无比惊慌。
顷刻之间,帐外,狂风大作,卷起沙土、碎物、杂草等等,裹挟着、在半空中旋转、呼啸、肆虐,猛兽一般扑向草原上的毡帐,帐顶剌剌作响,似乎也要随风而去。
她悚动着,压下慌张的情绪,唇角勾起冷淡的笑意,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好,我很明白地告诉你,我不要你的孩子,我不要跟你有任何的牵扯和纠缠。为什么,你知道吗?
她咯咯冷笑,冷到了骨子里,你很残忍,你的孩子是无辜的,别人的生死就不无辜吗?你看看你那双手
,杀了多少人,沾满了多少血!夏心、夜天明和林咏死了,多么冤枉;马场的那两个马夫,无缘无故地就被你砍了;还有,麦圣被折磨得剩下半条命,霓可被你抛弃了!
她的嗓音变得歇斯底里,朝他吼叫着,控诉着,他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死?这都是因为你、因为我。你觉得无所谓,你冷血,可是,每个晚上,我都会做恶梦,梦见自己亲手杀了他们,梦见他们浑身鲜血淋漓、惨不忍睹。他们在黑暗中、在我面前,看着我,问我为什么要杀死他们……我是凶手,你也是凶手,他们是因我们而死的!
说着说着,她哭了,泪水从眼眶中漫延而下,滑过悲伤的脸庞;她的眼眸扭结着,凝聚着浓浓的愧疚和忧伤。
听着她哀戚的哭叫,看着她颤抖的身躯、弱不经风得似要萎缩在地,禺疆心疼、痛楚,心尖上仿佛c着一把银刀,而她的控诉,就是握住刀柄的手,慢慢地转动,持续不断,血y悚悚奔流。
他喃喃自语道,原来,你这么恨我!
她仰起泪流满面的小脸,泪眼婆娑,不,我不恨你,我只是恨我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要遇上你,恨自己心软,恨自己不一刀捅死你……
突然,一道极强的光线倏忽划过,照亮了两人惨白的脸庞,和营帐中压抑、诡异的气氛。紧接着,一道道银白色的鞭子喷s下来,狠狠地抽打着大地。
瞬间,响雷轰炸开来,巨大的轰响震撼人心,开天辟地一样炸裂了天地万物,撕裂着内心的惊恐。帐外一片混乱、嘈杂,部民的奔跑声、吆喝声、轰赶牲口的叫唤声,骏马的凄厉嘶鸣,牛羊惊慌的s动……
而营帐内的两人,对于外面的疯狂与呼啸,似乎浑然不觉。
你恨你自己?他哑声低吼,渗透出隐隐约约的激动与狂喜。
是真的吗?她不恨他?她心软,她不舍得杀他?这么说,她对他,还是有一点点的感觉?可是,她是如此的自责,冰封着自己;他宁愿她恨自己,也不要她这么压抑、这么痛苦。
雷鸣电闪之下,大雨滂沱。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打在厚厚的毡帐上,雨点越来越密集,哗哗地倾倒在帐篷顶上,倾泼在辽阔的茫茫草原上。
他们已经死了,你要我怎么办?你说,你说,你要我怎么办?
他扣住她羸弱的肩膀,嘶哑着嗓音,无助地哀嚎着。
她冷哼一记,干笑两声,眸光y沉,怎么办?一命还一命,他们流了多少血,凶手就要偿还多少血!
他惨烈地吼道,但是,跟孩子有什么关系?
是跟孩子没关系,但是跟你有关系!他们几个人的性命,必须用孩子来偿还。她的冷眸中升腾起森冷的寒意,嘴巴里迸出的话语,生硬钢脆。
你囚禁着我,不让我走,我也不会让你好过,我要让你尝尝痛苦的滋味。我告诉你,你永远不会有孩子,即使你一再地占有我,我也有办法把孩子弄掉!这就是你杀人必须付出的代价!
她残酷的话,像一条沾满冰水的马鞭,狠狠地抽打着他的意志。
禺疆的眼睛蓦然瞠大,即将爆裂,暴怒与痛楚绞缠在一起,惊悚骇人。然而,他的心里,在滴血,滴滴答答,断线的血珠一样,奔溅而下……
她恨他,已经到了如此的地步。
很好!真好!既然这样,是不是应该放她走?
他黑亮的眼眸中,尽是狂乱与伤痛,你真的一点都不想留下来,留在我身边?
她硬下心肠,愤恨地看着他,坚定道,是,我恨不得立刻飞走。在这里,我只有罪恶感,只有痛苦!而这些,都是你带给我的!
好,我让你走!明天一早就给我滚!他尖声嚎叫着,嗓音高亢、悲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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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 惊雷(4)
惊雷(4)文/端木摇
草原的天空,乌云翻滚,金蛇狂舞,一声声炸雷抛落在空旷的原野上,让人心胆俱裂、肝肠寸断。真儿仍然跪在地上,惊骇于外面的响雷,惊慌无措于帐内两个主人的尖锐争吵。
乍一听到他的雷吼,她愣愣地不知如何反应。终于成功了,终于让他说出这句话了,终于让他心甘情愿地放开自己,不是应该高兴的吗?
她不会残忍到伤害无辜的小生命,一切只是他放开自己!而此刻,她竟然没有开心,也没有放松下来,只是,呆呆的。
他的眼睛恢复了平静,波光水色,雾濛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