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而死,这辈子如果连自己的仇人都不认识,那她也算是白死一次了。
只是若不重生一回,她也不会知道,原来亲手将她推入深渊的不是别人,正是她一直以来放在心上的好姐妹。
而今,这个好姐妹又一次要置她于死地。
经历这么多事,足以看透人心。
容真的面容冷冽起来,平平的声音划破夜色沉寂,“福玉,进屋去搜一搜,看看本宫屋里有没有什么多出来的脏东西。”
福玉领命,与珠玉擦身而过,走进屋子里,没一会儿就捧着一堆太监的衣物出来了。
“娘娘,这是在衣柜里发现的。”
容真看了珠玉一眼,回过头去唤福禄,“这是你的东西么?”
福禄哪里还敢和珠玉站在一条船上?自打容真叫人用一盆冷水浇醒昏迷不醒的他时,他就惊出一身冷汗,明白珠玉是要拿他的命去陷害容真了,自然再不敢痴心妄想。
当下上前几步,看着那对衣物,“回充媛娘娘的话,这确实是奴才的衣物。”
福禄生怕事情败露后会牵扯到自己身上,看着珠玉假模假样地恨恨骂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昔日我好心好意帮你一把,今日你反倒恩将仇报,要置我于死地!还险些害了充媛娘娘和小主子,真是心狠手辣、罪大恶极!”
容真也无心看福禄在这儿做戏,他是什么样的人,她比谁都清楚。
目光最后锁定在珠玉面上,她淡淡地问了句,“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珠玉的腿在发颤。
她想起了还在长春苑时,不论她因为性急而说出怎样伤人的话来,容真都一如既往好脾气地包容她。
她想起了长顺死的时候,不论她用多么狠绝的言辞去中伤容真,容真都只是说着对不起,半点没有与她计较。
她想起了自己爬上龙榻的那一夜,天明时分,容真亲自推门进来看见了那一幕,可是最终也没有让人伤到她一根毫毛,而是亲手将她推上了美人之位。
珠玉不是个胆大之人,可是这一路走来,做的事情却比谁都果敢,事到如今才发现,并非因为她自己勇敢,而是仗着有人保护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将她推到生死难料的地步。
她扶着柱子,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央求容真,“我不想死……”
说是央求,到头来仍旧是以这样的方式说出口,不是“绕我一命”,不是“对不起”,而是“我不想死”。
珠玉好似已经习惯了用她的意愿来左右容真的想法,以前行得通是因为容真把她当做好姐妹,可是如今——
容真淡淡一笑,“你不想死,难道我就想死了?”
珠玉愣在那里。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既然你都不想死,却拿与太监苟合这种事情来陷害我,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想死了?”容真平静地看着她,“你不想一辈子待在长春苑做宫女,所以我把你带回了惜华宫,表面上是宫女,实际上谁都敬你三分,因为你是我在乎的人。你不想安分守己地做个奴才,想要爬上龙榻,所以我容忍你算计皇上算计我,仍旧把你推上了美人之位,因为我对你还有最后一点情意。而今你不想死,可我累了,不想再迁就你,因为迁就你,最后死的说不定就是我了。”
“人都有心,会在乎,会心痛,会不忍,会心软,可是当你要求得太多太多,一次又一次利用我,再软的心也会变得硬起来,心冷之后,我对你再无一丝一毫情意。”
容真的眼神清明得像是冬日的坚冰,透明璀璨,带着无坚不摧的锋芒。
她吩咐福玉,“把陈美人带走,暂时关押在偏殿,没我的允许谁也不准随意进出。”
最后的最后,她深深地看着珠玉,从袖子里拿出一只玉色浑浊的镯子来,“我曾以为你也同我一样,把对方放在亲人的位置上,所以送我这个对你而言无比珍贵的镯子。可是到头来——”
到头来才发现,你不过是因为曾经为了自己想把我送去福禄那里代你受罪而有了一丝歉疚,所以才拿这个来弥补我。
容真没有继续说下去,再多的语言都没有用。
她拉过珠玉的手,把那只镯子替她戴好,温柔却不带一丝感情地说,“东西还你,从今以后,我们再无瓜葛。”
寝宫里太脏,她不愿进去,所以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岂料这个时候,郑安却出现在院子里,恭恭敬敬地垂首道,“充媛娘娘,皇上召您今夜留宿宣明殿。”
容真停下脚步,唇边划过一抹笑意,“有劳公公这么晚还往惜华宫跑一趟。”
她跟着郑安往外走,由始至终再也没看珠玉一眼。
可是这一刻,珠玉的心里五味杂陈,灭顶的绝望将她淹没。
看情形皇上也一早就知道她会对容真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而今容真将她逮了个正着也在皇上的意料之中。
可是面对这样的结局,皇上只是派郑安来召容真去宣明殿……珠玉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充满不甘,充满绝望的意味。
是啊,他心心念念的就只有傅容真一个,眼下要死的明明是她陈珠玉,可他却一心想着要如何安慰那个被好姐妹背叛的傅容真!
那她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她想起了那张清隽如玉的容颜,那个藏在唇边淡然若风的微笑,那些简短却又温暖人心的言语。
她迷失在了那个梦境里,困于所溺,到头来却发现那个梦里只有她一个人,主人公自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