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有点小,眼光也有点闪炼,表情也有点不好意思。事实上,她是不好意思,刚才她大义凛然的把谢安来,才走了这么久又自个儿反悔了。这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
谢安目视前方,并没有看她鬼崇不安的动作。他碰着马腹,一边继续前行。一边淡淡的说道:“楚贤弟!”
“恩?”楚思打了一个寒颤,忽然觉得谢安现在不管是声音还是表情,都有点像她前世的高中的教导主任。
谢安一扬嘴角,徐徐的说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有些事,既然下定了决心,便无需动摇。”
楚思苦着脸,低着头,没有应话。
谢安又说道:“更何况,石虎如此可恨。要是让他这次大胜了回去,岂不是丢了我们地脸?”
这话倒是有理!楚思迅速的抬起头来,苦巴的小脸也展了开来。
谢安瞟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一扯,又马上把它拉开。他徐徐的说道:“有所谓恩怨当分明。石虎与我有怨,安自当全心全意让他感到不痛快!楚小兄弟觉得对不?”
这话说到了楚思的心坎里,她大乐,双手一拍叫道:“正是正是。天下人都怕他,我却觉得这个石虎也不怎么地。哼哼,这次一定要让他吐血三升,气得一命呜呼!”
楚思对石虎的厌恶。那是罄竹难书。这片刻间,她便浑身又是激情昂扬。
谢安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嘴角上扬的越发厉害了。
两人一路急驰,转眼便到了邾城境内。
一入邾城,楚思两人便迎面碰上了一群群携家带口,向着武昌方向逃难而来的百姓。这些百姓一个个面带惶惶之色,看到纵马而来地楚思和谢安时。都是一脸惊慌的四散避开。
楚思正准备到人群中问一问邾城的情况。见到这些人看着自己地眼神如看恶魔,不由有点犹豫起来。
“无须询问。”谢安在旁边淡淡的说道:“邾城现在肯定封城了。这些人是侥幸逃出,他们的亲友说不定有不少便死在邾城军士的箭下,所以他们看到我两人才会慌乱。”见楚思嘴唇蠕动,他又说道:“至于赵军,现在肯定已经兵临城下了。如果不是兵临城下,毛宝也不会封城,更不会急急的派信使求援。”他笑了笑,低声冷笑道:“不到对方兵临城下,晋军便不会相信对方来攻的事实的。感觉到他语气中的郁怒,楚思低声道:“谢安,不管是秦还是汉,我们都能驱敌于长城之外。为什么到了现在,却总是让人感觉到无能为力?”
谢安抿着唇,徐徐地回道:“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他转过头,乌眸温柔的看着楚思,轻轻的说道:“你知道吗?很多名士都是因为一句话说得不中听便掉了脑袋的。”他顿了顿,徐徐说道:“如王云,少年才高,纵横飞扬之士,仅因一月前,他在醉中对家中婢女言道:瘐家诸儿尽是无能之辈,这等人当权,晋危矣。又言:司马家中尽出呆傻小儿,此是天亡我啊。他这话,很快便传到了有心人的耳中,这便是他今日致死之由。楚贤弟,你还年少,性格也有点冲动,有些话能不说,还是尽量别说的好。就算在家中也是如此。”
楚思呆呆的点了点头,她直到现在,才知道王云为什么会被箭杀。她苦笑了一声,半晌又说道:“于此,只能所有人都装聋作哑,混得一时之安。等有一天外敌侵入了家园,便赴死可也?”
谢安眺望着远方,低低地说道:“终有一日,终有一日地。。。。。。驾…”他一声长喝,策马向着前方急急的奔去,那嘴边吐出地低语,已在风中飘散。楚思连忙策马跟上,她心中明白,现在的晋,完全是一个烂到了骨子中的,却还没有倒毙的垂暮老人。除非有盖世英才取而代之,可是哪一个盖世英才,可以在这种四面环敌,内已腐朽的情况下,能够在保全汉人实力的前提下再取而代之?这是一个死局啊,完全是一个死局。
也许,唯一的法子,也就是真实的历史上谢安所做的,以慢火煮青蛙的方式,给这个风雨飘摇的王朝,剔掉一些腐朽的烂r,延长它的寿命,等着周边的强敌们自相残杀,等着他们在天命的安排下自然消亡,再来改朝换代。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法,只是不停的鞭着马向前急驰。一路上,不时有百姓扶持着向他们相反的方向逃去。这些人看到两人到来,都是纷纷散开作鸟雀散。
半个小时后,两人终于看到了邾城的城门。城门紧闭,里面传来一阵阵喧嚣声。可能是听到马蹄声吧,早早就有人冲到了城楼处,向他们看来。
当两人来到城墙下时,城墙上早就站了二三十个军士。一个军士扬声叫道:“尔等何人?可是瘐公座下?”声音急切中带着期望。
谢安把马缰绳一拉,仰头朗声回道:“吾乃陈郡谢安。”
“谢安?你是谢安?”“他是陈郡谢安?快快,把城门打开。谢安可是连王公也看重的名士,他在这个时候前来,定是有法子帮助我等。”
叫嚷声,欢喜声不断传来。楚思纳闷的看向谢安,有点妒忌的暗暗嘀咕道:“这小子还只有十几二十岁的毛头小伙子呢!他既没有打过仗,也没有出过仕,怎么他的名号就这么好用?”
一时间,楚思的心中,浮出前世无意中有史书上看到的一句话:
负天下盛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