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秀,汴京的繁华,乃至上京的多样,都不及这里眼睁睁的苦难。他蹲身抚摸着地上的草,看那萎黄中心透出的一点点新绿,听着四周饥饿的羊群“咩咩”的叫声,甚至拱开他抢一些草根的模样。他终于转头对萧邑沣说:“陛下,社稷为重。”
完颜绰点头道:“秦王我是放回去了,他的妻子家族,占着这里最大的盐池。我们的盐都是靠从中原买,一直被晋国吃得死死的。”她毫不觉得接下来的话需要忸怩地说,所以大方落落:“所以我想要他的盐池。你给我想个法子吧。”
其实就是想抢。王药眨了好一会儿眼睛,还未及想好说什么,完颜绰已经又开口了:“你们汉人不是说,‘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话都这么说了,难道我要回自己的地方,还不够名正言顺?我放了秦王一条命,这会儿也看一看这家伙是不是给打服气了。”
她最后转头对王药笑道:“再说,是秦王先发信给我,‘诚邀’我带皇帝去秦地巡幸。你说,他安的是什么心?秦地那么好,水草丰茂,还有盐池,我又如何能够不把握好这样一个机会,畏葸不前呢?”
她真是个过不了几天安生日子的脾气!王药心里有担忧,不由问道:“你何必冒险呢?秦王记恨你,几乎是一定的,明知道是鸿门宴还要去?”
完颜绰伸手挽着他,笑着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好歹也是一国的太后,若是明抢他的,必然说不过去,但是若是他犯错在前,我剿灭在后,连着他的妻族一并族灭,谁又能说什么?”她笑了笑:“哦,大概会说:‘杀得好!’”
当车马折向东南方向的秦地,风光又变得不同起来,树木多了,草地也变得大片大片的,牛羊丰硕强壮。完颜绰从凤辇里揭开帘子往外望,叹息道:“多好的地方!”
秦王萧邑汾还算规矩,在西京首府大同府郊外好远就来迎接了。他恭恭敬敬在太后和皇帝行营的辕门外就下了马,然后一路到皇帝用作处政和居住的彩柱御幄前跪地行礼,还送来大量的粮草和珍馐美酒。
里头任他在料峭春风里跪了半天,才慢悠悠叫进去。太后隔着珠帘,小皇帝已经呼呼地睡倒在御座上,睡得四仰八叉,嘴里还流着口水。秦王萧邑汾一愣,便听珠帘后的完颜绰问道:“秦王一向身子骨还好?”
秦王急忙叩首道:“托太后和陛下的洪福,这阵子身子挺好,能开十五力的硬弓,也能举两百斤的石锁绕校场走三圈。”
完颜绰掩口笑道:“我就说嘛,当时鞭责只是蒲鞭示辱,怎么可能伤到秦王呢?”
秦王不意当众被她揭短,顿时脸到脖子都涨红了,好半天才强自赔着笑脸说:“多谢太后和陛下不杀之恩。臣得以活命,定要好好报答太后和陛下的恩典。”最后几个字,已经有些咬牙切齿了。
完颜绰点点头说:“你还是个晓事儿的。前头太宗皇帝,膝下庶子女极多,总有不自量力的要说点怪恶心人的话。你年轻,原先犯了错也没什么,以后要知错能改,也叫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瞧瞧。”她从里面打量外面,不同于外面看里面一片模糊。她清楚地看见秦王的每一个表情,那憋着的怒气,那羞惭的模样,被她一点点地激起来。
她完全不怕他。秦王造反的时候,手下的人被她近乎全部诛灭,现在靠的也仅只是妻子的娘家人。完颜绰想着他掌管的水草丰美的秦地,那么大那么好的盐池,这些名义上属于“王土”的地方,实际上则在这些藩王的手里控制着——她要一点点夺回来!
她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哎呀,一路上奔波,真是累死了。陛下都睡了,我也困倦。请秦王到外头大帐里,南北院的夷离谨、枢密使、宣徽使会替我接待照顾秦王呢。”
秦王还在那儿客气:“太后休息就是。在这里,臣自然要尽地主之谊……”一抬头,珠帘轻摇,人早不知去哪儿了。
对一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娘们儿卑躬屈膝了这么久,连个好脸色都没看着,直接贴了人家的冷脊梁。秦王忍着一腔火气到了外头,根本没几个人理他,直到他难受得打算告辞了,才见王药带着几个人过来劝客:“这么早晚了,秦王殿下难道不吃了饭再走?”
王药这人,在秦王攻打上京的时候,把他耍弄得团团转,秦王虽未亲见其人,但久闻其名,而且闻名就是心里切齿的恨。此刻,少不得打叠着精神,赔着笑脸敷衍:“啊啊,原来是王枢密使!小王久仰久仰!”
坐到酒席上,秦王打量着王药。早就听闻他是太后的面首,特别重用,现在看这个人,果然是长着一张好脸,骨格儿俊秀得从哪个角度望过去都没有不禁看的地方,还有那深潭似的眸子,轮过来时就是一道峻光射过来,修长入鬓的浓眉,时不时轻轻挑起,仿佛有些轻佻,又让人捉摸不透。他还在肚子里腹诽这个小白脸的皮相说不定只,王药已经举杯道:“殿下不来杯酒么?”
☆、11.11
秦王急忙也举起杯,“滋溜”干掉了一杯酒,然后看了看酒杯,轻轻“咦”了一声。
王药不动声色,击掌示意外头人把菜肴也送进来。秦王一看,烧熟送进来的,尽是他上贡的珍馐佳肴,王药浑若不见他难看的脸色,自顾自劝菜:“秦王多用一些。太后这两日胃口不好,陛下走道走得久了也有些犯晕不想吃东西。殿下送来那么好的菜肴,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