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您一样,出身翰墨。面面俱备,强过鸿飞十倍。”东方鸿飞知道杨按虚不知到哪去喝花酒,醉卧仙乡了,索性解闷。
“我不信,你骗人呢!”她撒起娇来,尾声是用鼻腔。
“那天,我把他推荐给厅长,让他陪你打牌好啦!”
“那你就不来啦?”四姨太的声调里混合着期待和失望。
东方鸿飞没有回答。
听筒内传出一声很长、真情的长叹,像是悲伤的自语:“流水落花,天上人问。”
东方鸿飞也慢慢地放下很沉重的听筒。摇着头,深深同情四姨太这个既放浪又痴情的弱女子。但他绝不能回敬丝毫的温情,殆害四姨太不说,自己不能陷落脂粉深井里,一个放浪形骸的男人不能为女色而毁伟业之基。没有能拒绝和抗拒住美色的男人,更没有不需要美色的男人,但他立志要做到的是重振东方门楣雄风!他曾写了首“古风”,其中有两句是,“争得利剑持于手,笑看红颜不拜临?”又写一幅狂草横幅“卧池”,自比“终非池中之物”,必要腾飞的龙,只是等候风云之际。
觉得露骨,扯掉了。
他和衣而卧,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天已亮了,心里发空,随便吃点茶点,换上便衣走了出去。
街市上已经货声盈耳,路人熙熙,行走匆匆,贫富显见,开始着一天交错喧阗,内蕴无数种感情的生活:欢欣、伤感和生死。
一个身材矮小、长相猥琐的人撞在东方鸿飞身上,把托着的黄米煎糕碰落了地,那人刚要骂,仰脸一看,笑着说:“是东方兄!”
“梦幽兄。”东方鸿飞笑起来,“你慌慌张张地去做什么?”
“我刚趸点新鲜玩艺儿,得找个地方去写,弄些笔润。‘他戴着副硕大的近视镜,愈发显出灰黄、晦暗的小脸。一说话,便用舌尖去舔露出嘴唇的门牙。
对叶梦幽从来不屑一顾的东方鸿飞忽然想起他是保定人,说:“走吧,到‘稻香斋’赔偿你一顿饭吧。”
叶梦幽做梦也想不到“神枪警长”竟然请他。平时,东方鸿飞极鄙夷黄色小报的编辑、记者和撰稿人。鸳鸯书一概不看。
稻香斋是个挺别致的小饭馆。两人落座后,东方鸿飞要了几样物美价廉的小菜……但酒却是上好的陈货。他斟满一杯酒,摆到叶梦幽面前,并连连劝杯布莱。
“梦幽兄马上文章啊!写得快。‘花界’的事兄弟一向不过问,今天,咱聊聊。”
叶梦幽一是迷惑不解,二是受宠若惊,他料想不到这位不近女色的警长,突然对娼妓感起兴趣来。
“东方兄,你要笑我了。梦幽仕途无门,经商无计,只好靠百根狼豪来果腹了。
好在,我是为婊子立牌坊,不给皇上刻石碑。“他一笑,满口错落不齐的牙都挤出来。
“不,我真的感了兴趣!”东方鸿飞又说,“梦幽兄才思横溢,文华夺人,只是不得意啊!甭说才子宋玉,连范蠢那样的封疆大吏,还挂冠带着西施跑了呢?对不对,‘垂柳渔人’?”
“垂柳渔人”是叶梦幽的笔名之一,常用此名撰写纪实性。
文采斐然的文章。那些卖笑的女子都巴结他,让他用文章高抬自己,妓女和偌多行当一样,都是被捧红的。
“一樽杜康、拥美而卧,譬如人生醍醐。醉时寒星冷月不堪看,醒来j蹄东方白。何苦之有?又何陋之有?不是小兄得意,红罗帐下,统领三千粉黛兵,嘻嘻笑笑,多大欢喜?虽君王也不能过之。女儿是水晶雕成的,赤ll的身子一丝不遮,总比官场上那些勾划着百般脸谱,又丑态百出的人物强。对了,你说起范蠡,我可比对孔明,那诸葛亮还纳小妾哩!”
“梦幽兄,你若进了官场,也就不骂了,小弟也是混迹官场上的。”东方鸿飞笑着说。
“不是。起码你眼下还不是。”他摇着头。
“近来可有什么新闻?”
叶梦幽杯酒落肚,谈兴渐浓,不住地用舌头舔着门牙,猥亵地笑着说:“想听市长如何出洋相的趣儿吗?笑死人啦!”
“这个省过吧。那些达官显贵们在女人面前出洋相现世的事还少吗?”
“我想……”叶梦幽勉强把厚唇闭拢,问,“你请我,莫非是有了案子?”
东方鸿飞摇着头,说:“我也是闲着没事,和你老兄在一起,能谈鼻烟店和药铺里的事吗?”
“论娼?”
“对!”
“那好!你算投对庙门了。”叶梦幽喝了一口酒,咂着嘴说,“不是兄弟自夸,元代‘娼’字排八,尚在儒者头上。文人排九。
乞排十,为最末。娼妓浑号‘老八’,文人戏称‘老九’,‘文乞’联在一起,这说法就从那时来的。不知道吧?说文解字,‘娼’者以女为昌,昌乃富也。单道这娼技之优处,鄙人就归纳为三十六条……“东方鸿飞忍俊不禁,截断他的话,问:”梦幽兄,本市共有多少妓院?“
叶梦幽不加思索地回答:“共有六百二十三家。单说二等书寓就有二百余台,大都集于南街一处。暗媚黑门子,敲铜锣。
铜盆计时收费的数不胜数,这小兄尚未数过。“”我问你。保定府有多少家?“
“你怎么问起我老家来啦?”叶梦幽低下头,对东方鸿飞翻着眼。模样极好笑,只见眼镜不见脸。
“不知道吧?”
“当然知